第七十九章:铁壁风霜,药铺暗桩
北境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过铁壁城高耸的黑色城墙,发出凄厉的呜咽。雪花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卷着,横冲直撞,砸在行人脸上,瞬间融化成冰冷的水渍,又迅速冻结成薄冰。
顾九渊和沈清辞裹紧身上粗糙却厚实的羊皮袄,低着头,混在清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通过了守城兵士例行公事却依旧锐利的盘查,踏入了这座闻名遐迩的北境雄关。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复杂、属于边城特有的气息。冰冷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劣质麦酒、鞣制皮革、金属锈迹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紧张感。街道宽阔,却因积雪和冻得硬邦邦的车辙印而显得崎岖难行。两旁多是低矮敦实的土石房屋,窗棂窄小,门板厚重,仿佛一只只蛰伏抵御严寒的野兽。偶尔有几间挂着破旧幌子的酒馆和客栈,厚厚的皮帘子后面透出昏黄的光线和男人粗野的喧哗。
随处可见成队的兵士巡逻而过,盔甲染着风霜,眼神警惕而疲惫,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军人还是百姓,脸上都带着被边关风霜和连年战事刻下的痕迹,粗糙、麻木,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彪悍与警惕。
与京城的繁华精致、迷雾林的诡谲阴森截然不同,铁壁城的一切都显得粗粝、直白,充满了生存的艰难和战争的压迫感。
两人按照事先的计划,没有在相对繁华的城东和主城区停留,而是径直向着城西的平民区走去。越往西走,环境越发破败。房屋更加低矮拥挤,街道肮脏不堪,污水冻成了黑色的冰棱。空气中弥漫着贫苦和绝望的气息。但这里,也往往是消息最混杂、最容易隐藏身份的地方。
几经打听,他们用身上所剩不多、未被暗河浸湿的银钱,租下了西城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小院。小院只有一间正屋和一间歪斜的柴房,原主人是个老铁匠,死于去年的风寒,房子空置已久,四处漏风,寒气逼人。
但两人都无暇挑剔。顾九渊寻来些木板和干草,熟练地堵住最大的缝隙。沈清辞则拿出火折子,费力地点燃屋里那个破旧的泥炉,又将从街上买来的最便宜的黑炭小心放入。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浓烟升起,呛得人直流眼泪,但终究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们需要尽快安顿下来,并让“药商”的身份变得合理。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足不出户。顾九渊凭借对北境的了解和军中暗语,仔细规划着后续联系旧部的路线和方式。沈清辞则将她那些精心保管的药材取出,分门别类,又借着炉火和买来的简易器具,开始炮制一些北地常用的金疮药、冻疮膏和驱寒药散。她的手法娴熟精准,甚至尝试融入了一些《星陨秘录·观星卷》中记载的、利用药材寒热属性引动微弱气血运行的奇特法门,使得成药的效果似乎比寻常方子更佳。
第三天清晨,风雪稍歇。小院门口挂起了一块顾九渊亲手刻的、歪歪扭扭的木牌——“沈氏药铺”。没有鞭炮,没有仪式,药铺便在这贫寒的西城角落悄无声息地开了张。
开业之初,门可罗雀。边境百姓生存已是艰难,对陌生人更是心怀警惕,无人愿意轻易尝试这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药铺。沈清辞也不急,每日只是安静地坐在炉火旁,或是整理药材,或是沉浸在那本暗金册子的玄奥医药世界里,对外界的窥探和议论恍若未闻。顾九渊则扮演着沉默寡言、手脚麻利的兄长角色,劈柴、挑水、捣药,偶尔坐在门口打磨一把陈旧猎刀,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经过巷口的行人。
转机发生在一个傍晚。风雪再次肆虐,天色早早暗了下来。一名穿着破烂号袄、冻得嘴唇发紫的老妇人踉跄着扑到药铺门口,怀里抱着一个气息微弱、脸色青白的小女孩。孩子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却不时打着寒颤,已是昏迷不醒。
老妇人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地哀求。她已去过城中唯一的官办医馆,却被高昂的诊金和药费吓退,走投无路之下,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这里。
沈清辞立刻上前检查,眉头紧锁。孩子是极重的风寒入体,已转为肺炎,加之营养不良,生机微弱。她二话不说,将孩子抱进屋内唯一那张铺着干草的破床上,迅速取出银针。
炉火跳动,映照着她专注而冷静的侧脸。她的手指纤细却稳定得可怕,银针如一道道寒光,精准地刺入孩子周身大穴。这一次,她并未动用那些玄奥的星辰之力,而是用了最扎实、最传统的针法,激发孩子自身的元气,疏导淤塞的经络。
顾九渊沉默地在一旁添炭烧水,将炉火拨得更旺。
半个时辰后,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吐出一口浓痰,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明显顺畅了许多,额头的滚烫也稍稍退去。
老妇人几乎要跪地磕头,被沈清辞拦住。她仔细包了几包配好的药材,又拿出一点自己配的驱寒药散,却只收了老妇人仅有的几枚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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