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蝶终散影,真机启溟渊
距离“月影珊瑚林”那场惊心动魄的夺珠之战,已过去数日。“逐影号”载着伤者与希望,悄然回返明珠遗港。港口依旧笼罩在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警戒之中,但一种新的、更加坚韧的秩序正在缓慢建立。玄夜胸口的冰火纹身不再时时灼痛,反而随着他对净炎龙晶力量的逐步适应,散发出一种稳定而内敛的温热,如同暗夜中的余烬,蕴藏着复燃的伟力。白瑾腕间的月华凝珠手环,则在她心绪起伏时流淌着清冷的银蓝辉光,仿佛与她冰原血脉深处的某种特质共鸣,带来一丝慰藉与清明。
然而,遗港深处,那处依托天然岩洞改建、由残存“定涡石”之力勉强维持的临时囚牢,始终是笼罩在众人心头的一片阴霾。螺蝶虽被困,但她那日破笼未遂时释放的邪异气息与骇人话语,如同跗骨之蛆,萦绕不散。看守她的潮升部法师轮换了数批,个个神情憔悴,显然日夜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消耗极大。
云将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他反复研读从学城携来部分七海三百年前残卷、比对从汐华遗留星图、龙胤口述、以及近期战报中提取的信息碎片,试图拼凑出七海乱局背后完整的脉络。独孤逸尘偶尔会出现在他简陋的居室外,无声地递上一盏提神的药茶,或仅仅是静立片刻,那柄焦黑的木剑便是最好的守护。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海面与残破的建筑染上一层不祥的橘红。就在云将刚理清一条关于“双月重合”与“归墟海眼潮汐周期”的关键线索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云先生!不好了!囚牢……囚牢那边……” 一名潮升部年轻法师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跑来,眼中满是惊惧。
云将与闻声而来的独孤逸尘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快步向囚牢方向走去。玄夜、刚刚恢复些许的沧澜、白瑾以及舞羽等人也迅速得到消息,相继赶来。
囚牢所在的石堡外,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原本弥漫的、被压制住的暗紫色雾气已然消失,但那并非好消息。石堡入口处,原本轮值的四名潮升部法师东倒西歪地昏厥在地,面色青黑,呼吸微弱,显然是瞬间遭受了极强的精神冲击。石堡内部,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窒息的寂静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没有打斗声,没有那诡谲的“夜叉安魂曲”,甚至没有之前那种明显的能量波动。但这片死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加危险。
云将抬手止住身后欲要冲入的众人。“逸尘兄,陪我进去。其他人,守住入口,未有信号,不得擅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独孤逸尘微微颔首,抱剑跟上。
两人踏入石堡。内部空间比之前更加昏暗,仅有几处镶嵌在岩壁上的发光藻类提供着微弱的幽蓝冷光。地面散落着之前结晶囚笼爆碎后的细小晶屑,反射着冰冷的光点。而在石堡最深处,原本囚笼所在的位置,螺蝶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不再是之前蜷缩虚弱的模样,也未呈现出破笼时那种邪光四溢的疯狂。她赤足立在冰冷的岩石上,海藻般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身上那件破损的夜叉族风格的深紫色纱裙微微飘动。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深紫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漩涡般的纹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无尽时光的平静。周身再无一丝一毫的黑暗能量或异族气息泄露,干净得如同刚刚洗净所有尘埃。
但正是这份“干净”,让云将心中的警惕升至顶点。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螺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也更加……接近某种“本质”。
螺蝶的目光掠过独孤逸尘,在那柄焦黑的木剑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忌惮,又似是……某种遥远的追忆。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云将脸上。
“陆上的智者,你来了。” 她的声音不再空洞回响,也不再带着嘲讽与癫狂,而是变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云将目光沉静地迎视着她:“此刻情景,何谈‘单独’?逸尘兄在此,与我在,并无分别。”
螺蝶轻轻摇头:“有些话,有些……真相,只想说给真正试图理解这世界荒谬本质的人听。这位剑者的‘道’太高,太净,恐怕听不得这些污浊的、关于世界根基的‘实话’。” 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不再是那个试图用歌声腐化一切的螺蝶了。至少此刻,不是。”
独孤逸尘面无表情,但握着木剑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向云将。
云将沉吟片刻,对独孤逸尘微微点头:“逸尘兄,请于门外稍候。若有不妥,我自会出声。”
独孤逸尘没有反对,只是深深看了螺蝶一眼,那目光平淡却似能穿透灵魂。然后,他转身,步履无声地退出了石堡,如同一道影子般融入门外的昏暗光线中,但他的“意”,却如同无形的壁垒,隐隐笼罩着入口,隔绝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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