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的夏日闷热得如同蒸笼,泗水与淮河流域的湿气凝结成薄雾,终日笼罩着这片富庶却即将迎来战火的地域。寿春城头那面刺眼的“仲”字大旗,在湿热无风的空气中颓然垂落,仿佛也预兆着这个仓促建立的王朝不可挽回的命运。
安邑行在的战争机器已然全速运转。吕布受命总督天下兵马讨逆的诏书和檄文,由信使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发往各州郡,尤其是直指豫州、徐州、扬州方向的军政大员。与此同时,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正沿着修复不久的官道,浩浩荡荡开出司隶地区,兵锋直指豫州颍川郡——那里将是讨伐袁术的前进基地。
中军大帐内,巨大的牛皮地图铺满了整个案几,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以及敌我态势。吕布一身玄甲,并未戴盔,手指重重地点在寿春的位置。陈宫、钟繇、辛毗、高顺、张辽等核心文武分列两侧,帐内气氛凝重而专注。
“袁术称帝,自绝于天下,乃自取灭亡。”吕布的声音沉稳,带着冰冷的杀意,“然困兽犹斗,其据有淮南富庶之地,粮草充足,城防坚固,且其麾下纪灵、张勋等辈,亦非庸才。此战,绝非旦夕可下之役,诸君不可轻敌。”
陈宫手持竹杖,指向地图:“主公所言极是。我军战略已然明晰,三路并进:东路由驻守徐州的刘备军出盱眙,南下施压;西路,亦是关键所在,需一能言善辩且熟知江东内情之士,持节前往,说降孙策,令其自东向西,直捣袁术腹背;主公则亲率我大军主力,出豫州,经汝南,渡淮水,从北面主攻寿春!三路大军,需协同并进,使袁术首尾不能相顾。”
“孙策……”张辽沉吟道,“其性刚烈,素有壮志,虽与袁术有隙,然其会甘心奉诏,为我前驱吗?”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坐在稍后位置,正安静地整理着文书的任红昌(貂蝉)。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曲裾,发髻简单挽起,显得干练而沉静。
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文远将军所虑,不无道理。孙伯符非久居人下之人,其借玉玺与袁术换兵马,本意便是脱离袁术,开拓江东基业。如今袁术僭号,天下共愤,孙策最惧者,无非是昔日献玺之举,被天下人视为助纣为虐,污其声名。”
她稍作停顿,见吕布微微颔首,便继续道:“此时,若朝廷使者至,非以命令口吻,而是以天子名义,先行承认其讨逆之功(如击破刘繇等),正式表奏其为骑都尉,领会稽太守,承认其实际占据江东诸郡之现状。继而,再以天子被困寿春、汉室倾危为念,责其戴罪立功,共讨国贼。并许以诺,若能破灭袁术,朝廷不吝封侯之赏,江东之地,亦望其善加抚守。如此,既全其颜面,予其实利,又激其忠义,孙策为自身名声与长远计,必欣然从命,其攻势或比刘备更为猛烈。”
吕布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抚掌道:“善!红昌此言,深得纵横捭阖之妙!便依此策!李肃!”
“末将在!”李肃应声出列,他如今在外交策反方面颇受倚重。
“你精于辞令,熟知利害。即刻准备,持节前往吴郡,会见孙策。便以任娘子方才所言之策,说其起兵!告诉他,陛下与朝廷,期待江东健儿建功立业!”
“诺!肃必不辱使命!”李肃肃然领命。
“文远。”
“末将在!”
“大军开拔在即,狼骑为全军耳目先锋,侦测豫州袁军动向,扫清障碍,确保主力通行无阻。”
“遵命!”
“高顺。”
“末将在!”高顺抱拳,一如既往的沉稳。
“陷阵营为中军砥柱,随我行动。此次南下,多河多水,需加紧演练舟楫渡河之事,勿使有失。”
“顺,明白!”
“公台、元常,随军参赞军机,统筹全局。”
“领命!”陈宫与钟繇齐声应道。
“枣祗先生,”吕布看向负责后勤的枣祗,“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十余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豫州经多年战乱,民生凋敝,恐难以就地筹措足够粮秣。安邑、洛阳、河内之储粮,需源源不断南运,此事关乎胜败,重中之重,托付先生了!”
枣祗面色凝重,深深一揖:“主公放心,祗已征调民夫万辆,沿大河、洛水、汝水设立水陆转运节点,必保粮道畅通,不负重托!”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整个吕布集团就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在讨伐国贼的大义名分下,高效地运转起来。
会议结束后,众将各自离去,紧张地投入到出征前的最后准备中。吕布走出大帐,深吸了一口略带燥热的空气。任红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红昌,”吕布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望着南方,“此次南征,事关重大。我欲带你同行,江东人物、地理、情势,你似有见解,或于军务有所裨益。只是……战场凶危,舟车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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