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校场。
时值冬末,寒风依旧料峭,但今日的校场却气氛迥异。寻常的兵勇操演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大内侍卫,将这片皇家禁地围得水泄不通。场地中央,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一门以厚实油布覆盖的物事,旁边肃立着数名身着新军军服、却气质沉凝如山的汉子,正是押运“惊蛰一号”北上的栖霞谷老卒。
看台之上,仅有寥寥数人。慈禧太后端坐中央,光绪皇帝陪坐一旁,恭亲王、醇亲王分坐两侧,再便是“病体初愈”、侍立在下首的陈远。灵汐格格亦随侍在太后身边,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
没有冗繁的仪仗,没有喧闹的围观,这场关乎国运与个人命运的“献宝”,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中拉开帷幕。
“陈远,”慈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说新军偶得利器,愿献于御前。哀家和皇上,今日便来看看,是何等样的利器,能让你有这般底气。”
“嗻。”陈远躬身应道,随即对场中微微颔首。
一名老卒上前,猛地扯下油布。
黝黑修长的炮管,在冬日黯淡的阳光下,折射出冷硬而内敛的幽光。其流畅的线条、精密的结构,与清军乃至洋人现役的任何火炮都截然不同,充满了一种超越时代的力量感与美感。
看台上几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光绪皇帝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子,眼中充满了好奇。恭亲王与醇亲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与期待。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慈禧,瞳孔也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此炮名为‘惊蛰’,乃新军督办衙门下属工坊,汇集中西匠人之心血,耗时年余,反复试验所成。”陈远的声音平稳响起,介绍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其炮管采用特殊合金锻造,坚不可摧;炮闩为后装式,闭锁严密,射速远超前装炮;配有简易瞄具,可精准打击远距离目标。”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演练,为显其威,目标设于一千五百步外之土丘。”
一千五百步!这个数字让看台上的几人再次动容。恭亲王忍不住确认:“一千五百步?陈远,你可确定?”现今最先进的克虏伯行营炮,有效射程也不过千步左右。
“回王爷,卑职确定。”陈远语气笃定,“请太后、皇上、王爷准予试射。”
慈禧微微颔首:“准。”
命令下达。场中的老卒们动作娴熟而沉默,装填、瞄准、击发。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依旧是那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怒吼,炮身稳健后坐。远处的土丘上,一团巨大的烟尘混合着火光猛然腾起,即便相隔如此之远,那爆炸的声势也清晰可闻。
早有准备的侍卫快马前去查验,不久便带回消息,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回禀太后、皇上!炮弹正中丘顶,炸出深坑宽逾丈余,周围土石焦黑碎裂,威力骇人!”
死寂。
看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光绪皇帝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恭亲王与醇亲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亲眼所见,依旧被这远超想象的射程与威力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慈禧太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看台边缘,遥望着那尚未完全散去的烟尘,久久不语。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但那股掌控天下的威仪却愈发深沉。
良久,她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射陈远:“陈远。”
“奴才在。”
“此炮,可能量产?造价几何?”问题直指核心。
陈远心中早有腹稿,恭敬答道:“回太后,关键技术已然攻克,假以时日,配备相应工匠与物料,小批量产出应无问题。至于造价……”他略一沉吟,“因其用料苛刻,工艺繁复,单门造价恐需白银八千两至一万两。”
这个价格,相当于同时期进口高级西洋火炮的两到三倍。恭亲王闻言微微蹙眉。
然而,慈禧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八千两……若能换来战场之必胜,便不算贵。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所需银两、物料、人手,列出章程,由内务府与兵部协调解决。务必要快!”
“嗻!奴才领旨!”陈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这把“利剑”,终于得到了最高权力的认可,并且获得了名正言顺发展的机会。
“此外,”慈禧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恭亲王与醇亲王,“新军编练有功,献宝亦显忠心。此前都察院所奏,显系构陷,不足为信。着即申饬都察院左都御史莽鹄立,罚俸一年,以儆效尤。陈远忠心可嘉,赏穿黄马褂,紫禁城骑马!”
“奴才叩谢太后、皇上天恩!”陈远立刻跪倒谢恩。这一赏一罚,不仅彻底洗刷了他的污名,更将他的声望推向了新的高度。
一场危机,竟以如此方式化解,并转化为巨大的政治资本。恭亲王与醇亲王看向陈远的目光,更加复杂,也更多了几分倚重。
然而,就在京城尘埃落定之际,一场真正的刀锋对决,在千里之外的镇江,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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