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天光照进残破的驿站院落,驱散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寒意,整个营地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与往日逃命般的仓促不同,今日的活动带着一种久违的、井然有序的节奏。
周砚天未亮就已起身,绕着驿站外围巡视了一圈,确认夜间并无野兽或流民靠近的痕迹。他回到院中时,正看到沈云疏站在那口深井旁,指挥着沈槐和云墨用昨日新制的辘轳打水。粗糙的木头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一桶接一桶略显浑浊的井水被提上来,倒入旁边一字排开的木盆和陶罐中,进行沉淀。
“周大哥!”云墨额上带着汗珠,脸上却满是干劲,“你看,这井水真旺!照这个速度,今天就能把咱们所有水囊都灌满!”
周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云疏身上。她今日依旧用那块半旧的粗布包着头,几缕碎发被晨露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正弯腰仔细查看一盆刚打上来的水,用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仔细观察着水中的沉淀物。那份专注与审慎,与她年轻的面容形成一种奇特的魅力。
“水质尚可,土腥气重了些,但滤净烧开应无大碍。”沈云疏直起身,对走过来的周砚说道,“今日首要之事,便是储水。其次,需派人就近探查周边情况,这驿站废弃的原因,附近是否有其他流民或危险,都需心中有数。”
“我去。”周砚立刻应道,“往南和西两个方向探查,午前返回。”
“有劳周镖师。”沈云疏微微颔首,“务必谨慎,安全为上。”
周砚抱拳,没有多言,紧了紧腰间的短刃和背上的弓(这是他仅存的武器),便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荒野中。
送走周砚,沈云疏又将目光投向院落另一侧。春婶正带着阿禾,在那些倒塌的房屋废墟间仔细翻找。阿禾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小团体,她不再像最初那样胆怯,小小的身影跟在春婶后面,努力地辨认着哪些枯草是可以引火的,哪些看似无用的石块可以垒灶台。她甚至从一堆碎瓦砾下,扒拉出几个虽然残破但还能勉强使用的陶碗,献宝似的捧给春婶看,得到春婶一个赞许的抚摸后,脏兮兮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王氏则在仔细整理着板车上的物资。她将受潮的被褥摊开在相对干净的断墙上晾晒,又把所剩不多的粮食口袋一个个打开检查,防止霉变。她的动作细致而温柔,仿佛在打理一个真正的家。看到沈云疏走过来,她轻声道:“疏儿,粮食……比预想的消耗要快些。若接下来还是找不到补充,恐怕……”
沈云疏看着母亲眉宇间隐忧,安抚道:“娘,别担心。待水源充足,我们便多派人在附近寻找可食之物。春婶有经验,阿禾也认得些野菜。天无绝人之路。”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们在此休整,体力恢复,赶路效率更高,也能节省些体力带来的额外消耗。”
王氏闻言,心下稍安,继续埋头整理。
沈云疏走到正在打磨一块木料的沈槐身边。沈槐打算用废弃的木料再做几个备用的辘轳零件和几个小木凳,这样大家就不用总是席地而坐了。
“爹,辛苦您了。”
“这有啥辛苦的。”沈槐抬起头,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能有这么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做点活计,比在路上提心吊胆强多了。还是疏儿你决断得好,选了这条旧道,找到了这处地方。”
沈云疏笑了笑,没有居功。她看到云墨打水有些累了,便接过他手中的绳子:“歇会儿,去帮娘晾晒东西。”
整个上午,驿站里都充斥着各种忙碌而和谐的声音:打水的嘎吱声,春婶指导阿禾辨识植物的低语声,沈槐刨木头的沙沙声,以及王氏轻柔的哼唱声(她心情好时总会不自觉哼起家乡的小调)。阳光慢慢变得炽烈,洒满残破的院落,将空气中浮动的水汽和尘埃照得粒粒分明。虽然身处废墟,但这份忙碌与安稳,却让人依稀触摸到了一丝“生活”的气息,而不仅仅是“生存”。
临近中午,周砚安全返回。他带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
“往南十里,官道方向依旧混乱,流民成群,争夺激烈。但好消息是,西面是一片丘陵林地,人迹罕至,我在一处背阴的山谷里发现了些许动物足迹,还有一小片尚未完全枯死的野栗林,结的果子虽小,但数量尚可。”周砚汇报道,语气沉稳,“附近未见大股流民,只有零星痕迹,应是早已过境。”
沈云疏仔细听着,脑中快速分析:“如此甚好。官道混乱,我们更不能靠近。西面丘陵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短期的物资补充点。下午我们分头行动,周镖师,你带云墨和阿禾去那片野栗林,尽可能多地采集野栗。注意安全,速去速回。爹,你和我继续储水和加固这个临时营地的防御,比如用石块和荆棘堵住几个缺口。”
众人领命,匆匆吃过简单的午饭后,便各自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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