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带回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那截冰冷的断箭和“吃人的狼”,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洞穴内原本令人安心的烟火气,似乎都染上了一丝焦灼。
沈云疏没有将恐慌扩散。她只将核心信息——可能有携带武器的流匪在附近活动——告知了沈云墨、春婶和父亲沈槐,要求他们暗中加强戒备,但暂时不要惊扰状态本就不佳的王氏和孩子们。然而,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声的瘟疫,依旧在洞穴里悄然蔓延。阿禾和大丫采集归来时变得更加沉默,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黑黢黢的洞口;春婶收拾肉干时,手会比往常更频繁地在围裙上擦拭;连铁蛋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夜里睡得不甚安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梦呓。
沈云疏则迅速行动了起来。那把林栖赠与的铁匕首,被她用结实的皮绳绑在小腿上,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时刻提醒着她现实的严峻。她开始系统地检查洞穴的防御漏洞。
洞口原本只有垂挂的藤蔓作为遮蔽,这显然不够。她指挥着沈云墨和沈槐,在洞口内侧用能找到的、大小不一的石块,垒砌了一道齐腰高的简易矮墙。这矮墙无法阻挡强攻,但至少能作为一道屏障,延缓冲击,并为防守者提供些许依托。她又让阿禾和大丫收集了大量带刺的灌木枝条,密密麻麻地堆在矮墙外侧,形成一道天然的荆棘障碍。
“云墨,从今天起,我们轮流守夜。上半夜你来,下半夜我来。就守在矮墙后面,耳朵放灵些,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沈云疏沉声吩咐,将一把磨尖了的硬木标枪递给弟弟。周砚不在,沈云墨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
“阿姐,你放心。”沈云墨接过标枪,用力点头,少年尚显单薄的肩膀似乎在这一刻承担起了重量。
林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干涉,但行动上给予了无声的支持。他外出的频率更高,但每次离开的时间缩短了,仿佛只是在洞穴周边进行高强度的巡逻。他带回来的,除了必要的猎物,更多的是各种可用于设置预警机关的材料——柔韧的藤蔓,弹性极佳的细竹,以及一些会发出尖锐声响的干枯空腔草茎。
这天傍晚,林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罕见地主动招呼沈云疏,示意她跟上。他带着她,在距离洞穴入口约三十步外的几个关键方位,开始布置精巧的预警陷阱。
那不再是针对野兽的致命机关,而是更为隐蔽的“耳朵”。他将细藤巧妙地系在两棵树之间,离地半尺,高度正好是成人小腿的位置,藤蔓上串连着几个空腔草茎,一旦被绊动,草茎相互碰撞,会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咔哒”声。他在一些松软的泥土区域,用树枝架起薄薄的石片,下面虚掩着,踩上去便会发出石块落地的闷响。还有利用细竹弹力设置的、能甩动小石子敲击旁边树干发声的装置……
他的动作娴熟而精准,对力道的掌控、角度的计算,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沈云疏跟在他身后,默默学习着,心中暗自惊叹。这已不仅仅是狩猎的技巧,而是近乎军事化的警戒布防。林栖的身份,在她心中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布置完最后一处机关,林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暮色四合,林间光线迅速暗淡下来。他没有立刻返回洞穴,而是靠在一棵老松粗糙的树干上,目光投向远方层叠起伏、逐渐融入夜色的山峦。
沈云疏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清香和泥土的潮气,远处传来归巢倦鸟的啼鸣。一种奇异的、并非完全融洽,却因共同面对威胁而产生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们,可能在找‘寨子’。”
林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沉默。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外部信息,且超出了眼前危机的范畴。
沈云疏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寨子?”
“南边,乱。大股流民,抢水,抢地,立寨子。”林栖的话语依旧简洁破碎,但信息量巨大,“人越多,胃口越大。山里,是肥肉。”
沈云疏瞬间明白了。那些携带铁器的“狼”,很可能不是漫无目的的流窜,而是某个成型流民势力派出的探子或搜刮队!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食物,可能还包括搜寻山中可能存在的、像他们这样的小团体或者落单的幸存者,以掠夺物资,甚至……掳掠人口。山林在灾年,对于外界而言,不再是险地,反而可能意味着未被洗劫的宝藏和潜在的劳动力(或食物)来源。
这个认知,让威胁的级别再次提升。
“我们必须更快地储备物资,也要找到更安全的退路。”沈云疏看着林栖的侧影,语气凝重,“这个洞穴,一旦被发现,就是绝地。”
林栖转过头,面具孔洞后的目光在暮色中幽深难测。他看了沈云疏片刻,忽然问道:“你的盐,能换多少铁?”
沈云疏一怔,随即意识到他问的是交易价值。她沉吟了一下,谨慎回答:“纯度高的细盐,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如果找到合适的交易对象,换一些普通的铁器,或者……情报,应该不难。”她刻意强调了“情报”二字,目光紧紧盯着林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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