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透露的地下河信息,如同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却方向明确的引路星火。洞穴内的气氛悄然转变,之前的隐忍与不安,被一种更具目标的紧迫感所取代。每个人都清楚,固守当前洞穴无异于坐以待毙,唯有主动寻找更安全的庇护所,才能在这日益残酷的世道中搏得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团队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沈云疏成为了绝对的核心调度者。她将有限的人手和时间运用到极致。沈云墨几乎成了林栖的影子,不仅学习狩猎与布防,更肩负起探索转移路线的先锋侦察任务。他需要牢记林栖指出的每一个地形特征、可能的危险区域以及预留的标记点。少年人的潜力在压力下被激发,他带回的路线草图一次比一次精确,眼神中也褪去了不少稚嫩,多了几分属于猎手的锐利与沉静。
沈云槐的身体在相对安稳的环境和充足食物(尽管依旧简陋)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气力。他带着阿禾和大丫,几乎将洞穴周边所有已知的可食用块茎、蕨类采集一空。他们不再挑剔,只要是能果腹、易储存的,都小心挖出,抖净泥土,由春婶和王氏连夜进行焯晒或烤制。洞穴里悬挂的肉条和堆放的干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但沈云疏知道,这对于长途转移和可能的长期蛰伏而言,还远远不够。
最核心的物资——盐,由沈云疏亲自负责。她利用最后找到的那批优质卤石,日夜不停地赶工,将所有能利用的陶罐都变成了制盐容器。过滤、蒸煮、结晶……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罐沿,发出“嗤”的轻响。她将产出的雪白细盐用厚实的油纸和干燥的兽皮分包裹好,小心地塞进几个最结实的皮囊深处。这是他们未来谈判、交易、乃至维系生命的硬通货。
林栖则显得更加沉默和忙碌。他不再专注于获取大量猎物,而是频繁外出,每次归来,都会带一些看似零碎却至关重要的东西:几捆异常坚韧的老藤,一些质地均匀、适合制作箭杆的硬木,甚至还有几块可以用来打磨箭镞的、质地坚硬的燧石。他似乎在为可能的、长期的封闭生活做着武器方面的准备。他对沈云疏等人的准备工作保持了默许,甚至在她为如何更稳妥地携带大量水而发愁时,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几个密封性极好的大型葫芦,内部显然用某种树脂处理过,解决了储水的难题。
转移前夜,洞穴内灯火通明(罕见地多点了几根松明)。所有物资被重新清点、分类、打包。沉重的、不急需的陶罐被忍痛舍弃,只带上最轻便实用的竹筒和木碗。肉干和菜干被均匀地分到每个人的行囊中,以分散风险。沈云疏将最重要的盐囊和药包贴身携带,那把铁匕首依旧牢牢绑在小腿上。
林栖站在洞口,仰头望着墨蓝色的、缀满星子的夜空,似乎在观测天气。良久,他转过身,对着洞内忙碌的众人,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寅时。”
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山林中生灵最为沉寂、守卫最容易松懈的时辰。
没有人提出异议。众人早早和衣而卧,却无人能真正安眠。洞穴里回荡着压抑的呼吸声和火堆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沈云疏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反复推演着转移路线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她感觉到身边的沈云墨身体绷得紧紧的,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当时辰将至,林栖无声地站起身,如同一道幽灵滑向洞口。沈云疏立刻睁开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两人默契地开始轻声唤醒其他人。
没有言语,只有动作。行囊被背起,最后的火种被小心熄灭,洞穴陷入一片黑暗。林栖率先拨开洞口的荆棘障碍,身影融入夜色。沈云疏打了个手势,众人依次鱼贯而出,沈云墨断后,仔细地将障碍物恢复原状,抹去他们离开的明显痕迹。
山林在黎明前展现出它最深沉、最神秘的一面。浓重的雾气如同乳白色的潮汐,在林间低洼处流淌,遮蔽了视线。脚下的路模糊不清,露水打湿了裤脚,带来刺骨的冰凉。所有人都紧跟前方之人的背影,不敢有丝毫落后,连最年幼的铁蛋也被王氏用背带牢牢缚在背上,小嘴紧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不发出一点声音。
林栖在前引路,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捕食的豹猫,对地形的熟悉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他总能避开那些容易发出声响的碎石区和盘根错节的绊脚处,选择相对平稳好走的路径。他不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众人止步,自己则侧耳倾听片刻,或者如同雕像般凝望雾气弥漫的某个方向,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
翻越第一座山脊时,天色微熹。雾气稍散,露出了陡峭的山坡和嶙峋的怪石。这段路极其难行,有时需要手脚并用,抓住岩缝中倔强生长的灌木才能攀爬。沈槐和王氏气喘吁吁,春婶的脚踝旧伤虽已好转,但在如此强度的攀爬下依旧隐隐作痛,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阿禾和大丫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努力跟上。沈云疏和沈云墨一前一后,不断伸手搀扶、拉扯,确保无人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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