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褪色的血渍,从天边彻底消失。灰白色的硝土坡地被迅速弥漫的暮色吞噬,只留下那片乱石堆附近、尚未完全干涸的漆黑粘液,在愈发浓重的黑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弱反光。那个模糊的、带着蹼状的巨大印记,像是一个烙在每个人视网膜上的恐怖符号,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主人的存在。
寒意并非来自逐渐降低的气温,而是从骨髓深处钻出,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刚刚因为抵达目的地面产生的一丝微弱振奋,此刻已被碾得粉碎。王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惊叫溢出喉咙,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残叶。春婶双腿一软,若非沈槐及时扶住,几乎瘫倒在地。阿禾和大丫紧紧抱在一起,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向胆大的沈云墨和石头,也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握着武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沈云疏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挣脱束缚。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可怖的印记上移开,看向林栖和周砚。林栖依旧蹲在原地,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沾了粘液的泥土,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极力从这有限的线索中拼凑出更多关于对手的信息。周砚则已缓缓站起身,左手紧握腰刀,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头狼,扫视着周围迅速被黑暗笼罩的密林,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随时可以迎敌或发出警告的姿态。
“它……它刚走……”沈槐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们……我们还挖吗?”
这个问题抛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沈云疏。希望与死亡近在咫尺,抉择的重担再次压在她的肩上。
沈云疏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甜腥和硝土混合气味的空气,肺部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乱的头脑强行冷静下来。撤退?退回那个岩石平台,意味着坐视最后的希望溜走,食物危机、水源危机、武器升级的停滞,每一样都足以在不久的将来摧毁他们。前进?则要在这头刚刚离开、随时可能返回的怪物巢穴边,虎口夺食。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而疲惫的脸,掠过周砚凝重而坚定的眼神,最后与林栖那双在暮色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眸子对上。
“挖!”这个字从她齿缝间挤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不能所有人都留在这里。林栖哥,周大哥,我们需要立刻确定一个最快捷、最隐蔽的采集方案,以及撤离路线。”
她的果断像是一针强心剂,驱散了些许弥漫的恐惧。林栖立刻站起身,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快速指向硝土坡地靠近密林边缘的一处:“那里,土层最厚,颜色最正,杂质少。我们从那里开始,动作要快,只取表层最容易挖掘的。”
他又指向来时那条迂回小路侧后方,一处更陡峭、但植被更稀疏的碎石坡:“如果……如果它回来,我们从那里撤,虽然难走,但距离平台更近,而且视野相对开阔,不容易被伏击。”
周砚补充道:“不能点火把,火光和烟雾会暴露我们。只能借助月光。”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一弯苍白的新月正从山脊后缓缓升起,洒下清冷微弱的光辉。“云墨,石头,阿昌,你们三个负责警戒,背对背,盯住三个方向,尤其是密林和乱石堆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不要有任何犹豫!”
“是!”三个少年强压着恐惧,用力点头,迅速按照周砚的指示站好位置,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敢有丝毫懈怠。
“爹,春婶,娘,你们带着阿禾、大丫和铁蛋,退到那片灌木丛后面,随时准备往碎石坡方向跑。”沈云疏指向林栖确定的撤离路线起点,“如果我们示警,你们不要管我们,立刻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王氏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槐一把拉住,他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重重点头:“你们……小心!”他知道,此刻任何犹豫和拖累,都可能是致命的。
安排妥当,真正的冒险开始了。
沈云疏、林栖和周砚三人,如同鬼魅般潜到那片选定的硝土矿层前。林栖和周砚用腰刀和石斧迅速而无声地刨开表层干燥的浮土,沈云疏则用一块带来的厚布,将挖出的、带着明显咸涩味道的灰白色土壤飞快地包裹起来。月光下,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拭。
周围死寂得可怕。只有刀具挖掘泥土的沙沙声,以及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那甜腥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混合着硝土的碱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沈云疏感觉自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每一次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仿佛随时会惊醒沉睡在黑暗中的恶魔。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流逝。一个包袱很快装满,沈云疏将其扎紧,轻轻推到一边,又迅速铺开另一块布。林栖和周砚的动作更快,汗水浸湿了他们背后的衣衫,在清冷的月光下蒸腾起淡淡的白汽。周砚的右臂无法用力,全靠左手和腰腹力量支撑,每一次挥动石斧刨土,都会牵动右肩的伤处,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