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玄宸立于九重天至高处的观星台,脚下是翻涌不休的万顷云海,头顶是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河。然而,这片亘古不变的仙界盛景,此刻却无法平息他心中滔天的波澜。他手中紧握着一枚温润留影玉,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人间小院的情景——林晚晚微笑着,将一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戒指,戴在了一位白发苍苍、眼中含泪的老妇人指间。那是她的外婆,她在这世间最深的牵挂。
“晚晚……” 玄宸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胸腔里那颗早已淬炼得坚逾神铁的心脏,竟泛起尖锐的疼惜与磅礴的爱意,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缚住。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于凌霄殿上,面对诸天仙神,平静却不容置疑地宣布了他的决定。
“朕意已决,将仙帝之位传于青木仙尊。自今日起,玄宸褪去帝袍,不再是仙界之主。”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哗然如沸水!诸位仙尊、星君、天将,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跪伏劝阻。
“陛下!三界不可一日无主啊!”
“陛下乃天道所选,肩负维系三界平衡之重责,岂可因私情而废万古基业?”
“那人间女子纵然于仙界有功,亦不过是下界修士,陛下若心系于她,接入天宫便是,何至于此啊!”
玄宸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仙,他们或痛心疾首,或忧心忡忡,或眼底藏着难以言说的算计。他理解他们的震惊,却无法认同他们的“理所当然”。他们永远不会懂,他想要的,不是将晚晚接来这冰冷肃穆的天宫,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看她失去那份在人间烟火中绽放的独特光芒。他想要的,是走入她的世界,陪伴她,守护她那份简单而真实的快乐。
“诸卿不必再劝。” 玄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足以镇压一切嘈杂的威严与决绝,“天道无常,帝位更迭亦是常理。青木仙尊德才兼备,足以担当此任。朕之心意,已不在凌霄殿,不在九重天。”
他抬手,象征着仙帝权柄的昊天镜与斩仙剑缓缓浮空,光芒流转,飞向一旁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青木仙尊。
“至于三界平衡……” 玄宸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对未来的一种笃定,“有朕在人间,与晚晚一同守护两界通道,岂非更是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众仙哑然。的确,以玄宸之能,加上林晚晚这位于两界都有着特殊因果的存在,由他们亲自坐镇人仙交界,或许比一个高踞九重天、仅凭律法维系秩序的仙帝,更能确保太平。
最终,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玄宸一步步走下那至高无上的帝座,褪下了那身繁复华贵、象征着无边权力与责任的仙帝袍服,换上了一袭简单的月白常服。那一刻,他感觉卸下了万古的重担,身心是从未有过的轻灵与自由。
他没有丝毫留恋,一步踏出,便已离开凌霄殿,来到这观星台。他知道,下一步,他将跨越那由他和晚晚共同稳固的通道,去往他在心之所向之处。
然而,临行前,他仍需处理最后一件事。他袖袍一挥,一道流光飞向仙界边缘某处幽暗的禁地。那里囚禁着企图破坏两界通道、掀起滔天浩劫的前任魔尊残魂。
一道冰冷威严的意念,如同九天雷霆,直接轰入那残魂意识最深处:“本尊即将永居人间。你若再敢生出半分妄念,惊扰她一丝清静,纵使轮回逆转,时空破碎,本尊亦会让你尝遍寰宇间最极致的寂灭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那魔尊残魂剧烈颤抖,发出无声的恐惧哀嚎,彻底被这股蕴含着无上意志与决心的杀意所震慑,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处理完这一切,玄宸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统治了万载的仙域。没有不舍,只有归心似箭。
下一刻,他身影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清风,穿越层层空间壁垒,融入了那条稳固而隐秘的两界通道。通道内光怪陆离,时空法则如丝线般流淌,但他行进其间,却如履平地。
通道的尽头,那熟悉的、带着泥土芬芳和饭菜暖香的人间气息,越来越清晰。
小院里,林晚晚刚送走了前来道贺的节目组编导和几位邻居,正扶着外婆在桂花树下的藤椅上坐下,细心地为她剥着橘子。夕阳的余晖将院落染成暖金色,灶房里飘出晚上要炖的鸡汤的浓郁香气,一切都安宁而美好。
忽然,她心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院中那棵最大的桂花树下,空间泛起细微的涟漪,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来人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长衫,墨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面容俊美得令人窒息,却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仪,而是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和一种近乎温柔的期待。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眸,穿越小院的距离,精准地、牢牢地锁住了她,仿佛凝望了千年万年。
是玄宸。
林晚晚手中的橘子瓣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呼吸。她认得这身打扮,这是他卸下所有身份枷锁后,最本真的模样。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仙帝的事务呢?
玄宸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沉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从她震惊的脸上,移到一旁同样惊讶却带着几分了然笑意的外婆脸上,微微颔首致意。
然后,他重新看向林晚晚,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晚晚,仙界事了。我回来了。”
他顿了顿,眼中是能将人溺毙的深情与坚定,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这一次,再不走了。你在何处,何处便是我的凌霄殿。”
微风拂过,桂花簌簌落下,香气愈发浓郁。灶台上的鸡汤“咕嘟咕嘟”地响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林晚晚望着他眼中那片只为她一人融化的星辰大海,所有的不确定和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汹涌的暖流,冲垮了她所有的故作坚强。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缓缓地、用力地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角却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比晚霞还要绚烂的笑容。
吾心归处,即是吾乡。
于他,于她,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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