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毓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朝廷钦差……清查边贸……”这几个字如同丧钟,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瞬间明白了,之前那股不安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家里恐怕真的出事了!
“大掌柜,怎么办?冲出去?”
刀疤脸眼神凶狠,压低声音问道。
范毓宾看着两侧山丘上那数量远超己方,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官军。
又看了看自家这些虽然彪悍但毕竟不是正规军队的护卫,心中一片绝望。
冲?
那踏马是找死!
他范毓宾是商人,不是死士!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山丘上再次传来警告:
“十息之内,不弃械跪地者,视同抗旨,万箭齐发!”
“哐当!”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的腰刀。
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护卫们,伙计们,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抱着头跪倒在地。
连那刀疤脸汉子,在挣扎了片刻后,也长叹一声,扔掉了伴随他多年的佩刀。
范毓宾面如死灰,颓然地从马上滑了下来,踉跄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商队所有人被迅速控制,车辆物资被逐一清点查封。
当韩承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来到面如土色,被单独看押的范毓宾面前时。
这位范家大掌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地上的碎石尘土,如同捣蒜般磕起头来,额头上瞬间见了血。
“将军!将军饶命啊!小的只是范家一个跑腿办事的,一切都是家主范永斗指使!”
“小的罪该万死,求将军开恩,给小的一条活路啊!”
他涕泪横流,声音凄惨,与之前交易时那精明的商人形象判若两人。
韩承冷眼看着脚下这个磕头如仪的家伙,心中鄙夷,
却也知道这是撬开范家核心秘密的绝佳机会。
他示意亲兵将范毓宾架起来。
“范毓宾,想活命,就看你交代的东西,值不值你这条命了。”韩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范毓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
“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只求将军能在钦差大人面前美言几句,饶小的一命!”
接下来的审讯或者说坦白,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在死亡的威胁和对家族的背叛求生欲驱使下,
范毓宾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其中不乏令人震惊的内幕:
他详细描述了此次与豪格部交易的过程。
证实了对方因内部权力斗争,对铁料,硫磺,粮食等战略物资的需求极其迫切。
且态度愈发强硬。
“豪格贝勒……不,是豪格,他那边现在日子不好过,多尔衮逼得紧,他急需这些东西来拉拢人心,巩固势力……所以这次才这么急,条件这么苛刻……”
他交代了范家以及另外七家常用的多条隐秘走私路线。
不仅包括陆路,甚至还有几条利用季节性河流和小型湖泊的水路转运点,
以及沿途负责接应,提供庇护的蒙古部落和小股边军哨所。
为了保命,他主动供出了几个连西厂可能都尚未查清的,范家设在张家口外围庄园和山区中的秘密仓库。
里面不仅藏有大量尚未运走的违禁物资,
更重要的是,藏有范家最核心,记录着数十年与清廷,蒙古各部,乃至朝中某些官员往来的秘密账册!
“账册……账册不止一本!除了宅子里的,城外黑风寨旁边的田庄,水井下面有暗格!”
“还有……还有大同府悦来客栈的东家,是我们的人,他那里也保管着一部分紧要信件副本!”
他吐露了宣府,大同镇多名高级将领长期收受晋商贿赂,甚至参与分红的具体情况和金额。
名单上赫然包括一位副总兵,两位参将,以及若干游击,守备。
“不仅是送钱,我们还帮他们在江南购置田产,安置外室,他们的把柄,我们手里都有记录……”
范毓宾还透露,晋商八大家并非铁板一块地支持某一方。
为了分散风险,他们同时在多尔衮,豪格乃至其他有实力的贝勒贝子身上下注,根据各方势力的消长调整“投资”比例和物资支持力度。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家父……是范永斗常说的。”
他甚至隐约提及,范家在京城和南京弘光朝廷内部。
也埋有暗线,用于打探消息,必要时疏通关系或散播谣言。
这些供述,价值连城!
不仅坐实了八大家通敌叛国的铁证,更提供了彻底铲除这颗毒瘤,顺藤摸瓜清理其背后保护伞的关键线索。
韩承强压住心中的震动,命令书记官详细记录,画押确认。
“将军,小的……小的知道的都说了!句句属实!求您……”范毓宾眼巴巴地看着韩承,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韩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亲兵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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