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在萧瑟的街道上，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却又带着一丝不肯熄灭的顽强。
她是张家口无数悲剧中，最微不足道，却又最真实的一个缩影。
与王氏这类小民的挣扎求生形成天壤之别的，是秦翼明对晋商八大家核心成员的最终处置。
查抄工作基本结束，堆积如山的财物和触目惊心的罪证，让任何求情和狡辩都变得苍白可笑。
秦翼明将详细案情连同部分关键账册，口供，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北京。
皇帝的回复来得极快，旨意措辞冷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晋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八家，世受国恩，不思报效，”
“竟敢罔顾法纪，勾结建奴，走私禁物，资敌叛国，罪证确凿，恶贯满盈，实乃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其行径之恶劣，较之流寇尤甚，乃动摇国本之巨奸大蠹！”
“着钦差大臣，蜀国公秦翼明，即于张家口，将上述八家罪魁，及其成年男丁，明正典刑，就地处决！筑京观，以儆效尤！其家产悉数抄没，妇孺籍没为奴！”
“此等国贼，无需押解入京，浪费人力，污秽天听！朕要以彼之血，洗刷边关之耻！要以彼之头，警示天下敢有效仿者！”
旨意中特地强调的“不用浪费人力押解入京，直接处决”，
将皇帝对这群资敌国蠹的深恶痛绝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连看这些人一眼都觉得肮脏，要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方式，在罪恶发生的地方，终结这一切。
处决的地点，就设在张家口堡外那片曾经商旅云集，如今却显得空旷肃杀的空地上。
时值冬月，寒风如刀。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秦翼明一身戎装，面色冷峻，端坐中央。
左右是监刑的官员和持械环列的亲兵。
台下，是被强制驱赶来观刑的本地士绅，商贾残余以及部分百姓。
人数众多，却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范永斗，王登库等八大家主及其成年子侄，兄弟等核心男丁。
共计一千三百七十人。
被剥去华服，换上赭色囚衣，五花大绑，由如狼似虎的军士押解上场。
他们大多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有的双腿瘫软，需要军士拖行。
有的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诅咒还是祈祷。
范永斗似乎还想保持最后的体面，强撑着站立，但剧烈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内心的崩溃。
王登库则彻底失禁，裤裆湿透，骚臭难闻。
没有冗长的审判过程，秦翼明只是站起身，威严地宣读了皇帝的圣旨，
然后直接下令：“验明正身，开刀问斩！”
刽子手都是特意挑选的行刑老手，膀大腰圆，面无表情。
他们提着鬼头刀，走上前去。
第一个被按倒在行刑台上的，正是范永斗。
“陛下饶命……我愿献出……”
范永斗最后的哀求被淹没在刽子手手起刀落的风声中。
雪亮的刀光一闪！
“噗——”
一颗花白的头颅滚落在地，无头的尸身抽搐着倒下，
腔子里的热血喷溅出老远，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碴。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刽子手们动作麻利，如同砍瓜切菜。
一颗颗曾经充斥着算计，贪婪和权势欲望的头颅，接连滚落。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刑台，流淌下来，在台下观刑人群的前方形成了一滩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血泊。
浓烈至极的血腥气，即使在这寒冷的北风中，也依旧刺鼻。
台下观刑的人群中，有人不忍地闭上眼，有人吓得浑身发抖，有人面露快意，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恐惧和震慑。
这些平日里与八大家或多或少有往来，甚至依赖其生存的人，
此刻亲眼目睹了皇权的残酷与绝对，也彻底明白了通敌叛国这四个字的下场。
皇帝的意志，通过这百余颗落地的人头，深深地烙入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处决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颗人头落下，刑台上已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秦翼明下令，将这些首级悬挂在张家口各城门以及通往关外的主要道路上示众，
尸体则曝于荒野，任由鸟雀啄食。
血腥的处决，为张家口的这场雷霆清算画上了一个惨烈的句号。
它彻底铲除了盘踞此地数十年的毒瘤，也以最极端的方式宣告了旧有秩序的终结。
王氏牵着狗蛋，站在等待领取稀粥的队伍里，
她隐约听到了远处刑场方向传来的，如同潮水般的骚动声和最终死寂的降临。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儿子搂得更紧。
她领到了一碗并不算稀薄的米粥，小心翼翼地喂给狗蛋，自己则舔了舔碗边。
活下去。
她看着儿子小口小口地吞咽，心中只剩下这个最原始，最坚定的念头。
仇恨太遥远，悲伤太奢侈。
八大家一千多颗人头落地。
血腥气尚未在张家口的寒风中完全散去，更大的震荡已然开始向宣大军政体系蔓延。
秦翼明雷厉风行的手段和皇帝那就地正法的冷酷旨意，如同一把悬在所有与晋商有牵连的边军将领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就在处决完成后的第二天下午，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护卫着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抵达了已被白杆兵严密控制的张家口堡。
来人正是宣大总督王承胤。
王承胤年约五旬，身材微胖，面皮白净，穿着二品大员的绯色绣孔雀官袍，在一众甲胄鲜明的军将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在亲兵的引领下，径直来到秦翼明的临时行辕。
原本范永斗那座极尽奢华，如今却显得空旷肃穆的府邸。
“秦公爷！”一见面，王承胤便拱手为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沉痛，
“张家口之事，本督已听闻。范永斗等人通敌叛国，罪该万死，国公爷奉旨锄奸，大快人心！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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