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手则关注另一方面:
“陛下要求图案精美,难以仿造,这……这雕母乃是关键。需选用上等精钢,由臣等手工镂刻,线条需细如发丝,深浅有致,尤其是龙鳞,云纹,需有立体之感,寻常匠人绝难模仿。”
“且压铸之力道,亦需精准,力轻则图案模糊,力重则可能损坏模具或使银饼开裂。”
见他们开始进入技术讨论状态,朱由检心中满意。他鼓励道:
“很好!朕要的就是你们这份专注和严谨!不必顾虑,需要什么材料,需要多少时间试验,尽管向陈尚书提!朕给你们最好的条件!”
他进一步提出要求:“银币边缘,可否铸上细密的齿纹?或者印上文字?此亦可防伪。”
他想到了近代银元的边缘处理。
三位工匠闻言,又是一番低声讨论,觉得虽然难度极大,但并非不可为。
朱由检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一枚枚精美,标准,带着皇家气派的银币从他们手中流出,流向市面。
逐渐取代那杂乱无章的银块和劣钱。
这不仅仅是货币的改革,更是国家信用和权威向经济领域最深层的延伸。
“此事,列为工部头等机密!”朱由检对陈子龙和三位工匠肃然道,
“由陈卿总责,尔等全力攻关。尽快拿出样品给朕过目。若能成功,尔等皆是有功之臣,朕不吝封赏!”
“草民(臣)遵旨!”陈子龙和三位工匠齐声应道。工匠们的脸上,除了惶恐,此刻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被皇帝寄予厚望的激动。
朱由检让王承恩带工匠们先去偏殿休息,详细记录他们的需求。
暖阁内,他独自沉思。
铸造不足值的金银币,只是第一步。
他的终极目标,是在建立起足够的国家信用和稳定的货币体系后,再次尝试发行纸币!
以金银币为锚,以国家信用为基础,发行更方便,成本更低的纸币。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融革命,能让他拥有调动整个帝国资源的恐怖力量。
当然,那一步必须慎之又慎,宋元大明宝钞滥发崩溃的教训,犹在眼前。
眼前的金山银海,在他眼中,已不再是冰冷的数字,
而是化为了可以撬动整个帝国经济,支撑其宏图霸业的,活生生的资本力量。
而这一切,将从那几位惶恐又专注的工匠手中,开始具象化。
工匠们带着敬畏与激动告退,去偏殿与工部官员详细探讨铸币的技术细节。
暖阁内重归寂静,但朱由检脑海中的风暴却愈发汹涌。
铸造新式金银币,仅仅是货币改革的第一步,是“器物”层面的革新。
而要将这改革的成果稳固下来,并真正发挥出掌控经济命脉的力量,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制度作为保障。
一个全新的,完全忠于他个人,高效且能逐步取代旧有腐朽金融体系的机构,呼之欲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惊人的国库数字,一个清晰的概念在他心中成型——大明银行。
“王伴伴,”朱由检轻声唤道。
“老奴在。”王承恩立刻躬身。
“去,将周文柏再给朕叫回来。”朱由检顿了顿,补充道,
“让他带上户部所有关于宝钞提举司,铸钱局以及太仓库,内承运库的档案卷宗。”
王承恩领命而去。
朱由检则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不再局限于山川地貌,而是仿佛看到了其上流动的金钱脉络。
旧有的金融体系,如宝钞提举司早已名存实亡,大明宝钞信用崩溃,形同废纸。
各地的铸钱局更是腐败的重灾区,铸造的铜钱质量低劣,轻重不一,私铸猖獗,甚至官员监守自盗,将好铜私吞,以劣铜充数,从中牟取暴利。
他之前杀人抄家,固然能震慑一时,但无法根除制度性的腐败。
只要这个体系还在,蛀虫就会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堵不如疏,破旧还需立新。”
朱由检喃喃自语。
他要建立的,不是一个简单的铸币机构,而是一个集发行,储蓄,信贷,结算于一体的,真正的国家银行!
用这个全新的,由他亲手缔造并直接掌控的机构,去逐步蚕食,最终取代那些腐朽的旧部门。
不过一刻钟,周文柏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方才商议采购物资时的兴奋红晕,身后跟着几个抱着厚厚卷宗的书吏。
“陛下,您召臣?”周文柏有些疑惑,不知皇帝为何刚让他去筹备采购,又紧急召他回来。
朱由检示意书吏将卷宗放在一旁,开门见山:
“周卿,采购之事,按计划进行即可。朕召你回来,是有一件更为根本,关乎国运长久之事与你商议。”
他指向那些关于铸钱局,宝钞司的卷宗,语气转冷:
“这些衙门的烂账,积弊,你比朕更清楚。靠杀人,能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
周文柏心中一凛,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凝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