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同行时,还会被恭敬地叫上一声“罗老板”。在周围人中,他的日子过得算是红红火火。
十多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物,罗朝明自幼种下的那颗反抗之心却从来没有被改变过。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时不时地朝南方望去,期盼着大昭的旗帜会从那一方向飘扬而来,就像日暮时分飘来的彩云一般。
他等来的只有寂然无声的长夜,昭军的旗帜,不知何日才会出现。罗朝明便只有日复一日地等候下去。
现在,罗朝明终于等到了。
昭军就快来了,而宣人畏惧昭军的兵芒,已经向泫水一带撤退,踏北的人民很快就可以回归故国的怀抱,一切苦难即将到达终点,一切美好即将现于眼前。
罗朝明一刻也等不下去,他必须做些什么,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罗朝明将几名好友叫至家中,暗中商议对策。
屋中门窗紧闭,寒风时不时从缝隙中渗入。
众人围坐在一张木桌周围,木桌旁还摆着一盏即将熄灭的暖炉。
罗朝明先是环顾一番众人,连同他自己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心事重重的样子,同时尽力蜷缩着身子,好让温暖不从怀中溜走。
罗朝明轻轻哈了一口气,呼出的气息瞬间形成一阵白雾。
他用双手搓了搓脖颈,接着便看向众人说道:
“唉!我们虽然提前囤积了些粮食,不曾被官军抢走,可这些粮食绝难支撑我们到开春。我们的炭火也快烧完了,等大雪漫天时,不等饿死,我们就要先被冻死。横竖都是一死,你们有何想法吗?”
好半晌,罗朝明得到的都只有沉默。终于,有一个汉子注视向罗朝明,开口说道:
“官军不但抢走我们过冬的粮食,还封锁了我们北上的道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罗大哥,我们这些人中就属您见识最广、门路最多,如果您能拿主意,我们都愿意听您的,反正再待下去也难逃一死,不如跟罗大哥搏一搏。”
罗朝明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可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他一脸严肃地扫视其它人,向他们询问道:
“你们的看法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我们也一样,愿意听罗大哥拿主意。”
“好!”
罗朝明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道:
“现如今官军堵截了北上的道路,再想北上逃难,肯定是行不通的。而且就算突破官军封锁,抵达泫水以北,一样无济于事。我听闻泫水以北也在闹粮荒,我们去了也吃不到饱饭。既然北上行不通,待在原地也必死,不如……”
罗朝明顿了顿,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
“不如我们南下,回归大昭!”
“什么?”
众人听了罗朝明的这一提议,都显得难以置信。其中一人立即发出质疑道:
“罗大哥,您这提议也太冒险了吧!官军的游骑常年巡逻于昭、宣边界,凡是想要南下投靠大昭的,一经发现,就地诛杀,这么多年来鲜少有人成功,我们经不起这么大的风险啊!
更何况宣军还没有放弃对踏北的管理,您这言论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可是要被抓去杀头的,请您一定要慎言。”
罗朝明没有作何反驳,而是直接反问道:
“除了南下投靠大昭,我们还有其它活路吗?”
众人又一次默然不语。是啊!南下投靠大昭固然是九死一生,待在原地,则必定是十死无生,他们的手中真的有那么多选择吗?
见众人纷纷失声,罗朝明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各位!都清醒点吧!这么多年来,我们为大宣缴纳赋税,承担徭役,替大宣受苦受累,可大宣有哪怕一时把我等当作子民吗?
将我等之粮食、炭火洗劫一空,令我等自生自灭,此等残暴之行径,亘古未有,匪夷所思!彼等视我等为草芥,我等何故不能视其为仇寇?既然是仇寇,我等何必再遵从彼等之号令?
再说,我等本来就是昭人!我等生在大昭长在大昭,是那宣虏一时得势,抢占了踏北,让我们沦为奴仆,我们难道还要为这丧尽天良的仇寇尽忠效命不成?各位答应?就算各位答应,各位先祖的在天之灵也不答应!
二十年前,宣人杀害我们的亲人,焚毁我们的家园,并以最残酷的手段镇压我等,累累血债,难道就要在我等手中一笔勾销吗?侏儒小丑之辈,尚且不曾如此窝囊,而况我等堂堂大丈夫?
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继续待在原地,那没什么好说的,等大雪一下,或是粮食吃完,我们统统都难逃一死。
可若是南下呢?没错,如果不幸撞上了巡逻的游骑,我们还是一死。但若是我们足够幸运呢?我们就能逃出生天,我们就能重获新生,再也不用受宣人的剥削压榨!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如果怎么选都是一死,为什么不死得轰轰烈烈、堂堂正正?如果面前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掌握,为什么还要犹犹豫豫、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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