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琅紧绷的身体,在嬴政怀中慢慢放松下来。
急促而痛苦的喘息也渐渐变得平缓,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抽噎。
小脸埋在嬴政的肩窝,眼泪浸湿了嬴政肩头的布料。
他死死攥着嬴政后背的衣服,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嬴政抱着弟弟,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
自己心口那悸动的熔炉虚影也缓缓隐没。
他轻轻拍着嬴琅的后背,像个小大人一样低声安抚:“不怕了,琅弟,不怕了,兄长在。”
明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手腕上的铃铛,在刚才的混乱中发出了一连串急促杂乱的轻响,此刻也安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看着嬴琅脚上残留的、黯淡下去的金色纹路。
小脸上满是后怕和不解。
“琅…琅公子脚上…有会咬人的金虫子吗?”
蔡仪缓缓收回手,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孩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刚才全力催动土行韵力都难以压制的金纹反噬,竟在嬴政一个简单的拥抱下迅速平息!
这再次印证了他最初的感知——嬴琅窃取的命格与嬴政被夺的命格之间,存在着一种扭曲而强大的共生与制衡关系。
嬴政的真龙气息,是唯一能安抚、压制嬴琅体内反噬之力的“药”,也是他身上那祭品烙印的最终归宿。
“这不是虫子,明昭。”
蔡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
“这是……命。”
他重新坐下,看着惊魂甫定的嬴琅,温声道。
“琅公子,感觉如何?还疼吗?”
嬴琅在嬴政怀里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不疼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嬴政关切的脸,又飞快地低下头,小手却把嬴政的衣服攥得更紧。
嬴政感受到弟弟的依赖,小脸严肃地对蔡仪说。
“先生,琅弟的脚…还会这样疼吗?”
蔡仪看着嬴政那双清澈却已初具洞察力的眼睛。
沉默片刻,最终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若心绪安宁,便不易发作。公子政,你…是琅公子的定心石。”
他没有点破更深层的残酷联系,嬴政的靠近能缓解嬴琅的痛苦。
但每一次缓解,都在无形中加深着嬴琅对嬴政的病态依赖,以及未来那无可避免的献祭宿命。
同时,嬴琅每一次金纹发作,也意味着嬴政被窃取的那部分命格本源在躁动反噬,同样会给他自身带来隐患。
“定心石?”
嬴政似懂非懂,但他牢牢记住了一点。
自己抱着琅弟,琅弟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还在抽噎的弟弟。
小手学着蔡仪的样子,笨拙地拍了拍嬴琅的后背,认真地说。
“琅弟不怕,以后疼了就找兄长。”
嬴琅把脸埋得更深,闷闷地“嗯”了一声。
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混杂着痛苦、依赖和某种雏形执念的光芒。
晨风依旧,庭院的柳枝轻拂。
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风暴似乎平息了,留下的是更深的羁绊与更沉重的阴影。
蔡仪望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孩子,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心窍中的五色石无声流转,土黄色的韵力悄然弥散,再次构筑起那无形的守护熔炉。
将这片小小的天地与外界窥探的恶意隔绝开来。
他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脚下的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
邯郸质子府邸雷雨夜。
窗棂被狂暴的雨点砸得噼啪作响,惨白的电光不时撕裂墨黑的夜空,将室内映得如同鬼蜮。
距离上次晨课发作不过数日,嬴琅足底的金纹再次毫无征兆地亮起!
这一次,来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更急。
没有预兆的灼痛,只有一瞬间几乎将灵魂撕裂的冰冷剧痛!
“啊——!!!”
凄厉到变调的童音响彻偏院。
嬴琅像被无形的烙铁烫到,整个人从榻上弹起,又重重摔落在地。
他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脚踝,指甲几乎陷入皮肉。
小脚丫上,那暗金色的繁复纹路如同被点燃的熔金,疯狂地流淌、扭曲、膨胀!
冰冷刺目的金光不仅覆盖了脚丫,甚至顺着小腿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啃噬、在钻凿!
他痛苦地翻滚、撞击着冰冷的石地,额头磕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只有那非人的惨叫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绝望。
“琅弟!”
嬴政几乎是扑过去的,他想像上次一样抱住弟弟。
然而这一次,那冰冷狂暴的金光带着强烈的排斥力。
嬴政刚一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跌坐在几步之外。
他心口熔炉虚影剧烈震颤,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强行掠夺的剧痛感也隐隐传来,让他小脸煞白。
“先生!”
嬴政焦急地看向闻声冲进来的蔡仪。
蔡仪面色铁青如铁。
他早已感知到,今夜天地气机的异常暴戾,雷雨加剧了金纹反噬,却没想到如此猛烈。
他双手虚张,土黄色的韵力汹涌而出,厚重如大地之墙,试图强行镇压嬴琅身上暴走的金光。
“嗡——!”
土黄韵力与冰冷金光悍然相撞!
那金光竟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吞噬生机的邪异力量。
蔡仪那浑厚温和的土行韵力甫一接触,便如积雪遇沸油般发出“滋滋”声,迅速被消融、污染!
金光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光芒更盛。
嬴琅的惨叫声也陡然拔高,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弓起,几乎要折断!
“不行!这反噬之力…夹杂了那邪神的烙印!”
蔡仪额角青筋暴起,心中剧震。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金光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命格冲突的反噬。
更有一股阴冷、贪婪、高高在上的意志。
(正是芈诗当年献祭亲子时,所沟通的那个“虚假东皇太一”残留的契约诅咒之力!)
它在趁机汲取嬴琅的痛苦和生命力!
强行镇压只会让嬴琅被这邪力更快吞噬!
必须找到能安抚、或者说,能“满足”这邪力渴求的替代品!而替代品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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