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8日的黎明,是在血色与火光中到来的
外城城墙的多处失守,并非战争的结束,而是更残酷阶段的开始
清军主力如开闸洪水般从东南角巨大的缺口以及其它几段被轰塌的矮墙处涌入
但他们预期中一泻千里的场面并未立刻出现
迎接他们的
是更加错综复杂、每一步都需要用鲜血换取的城市巷战。
山西总督汪葬海对这一天早有预案
在他的命令下,过去一个月里,军民利用太原外城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密集的房屋
构筑了数道令人叹为观止的防御体系
主要街道被用砖石、沙袋、巨木、甚至拆毁的房屋梁柱彻底堵死
形成一道道高达丈余的坚固街垒
街垒上预留了射击孔和了望口,后方往往埋伏着最后的火铳手和弓弩手
次要街道和胡同口则设置了鹿角、铁蒺藜和陷坑
更阴险的是,许多临街的房屋被巧妙地改造过
墙壁被打通,形成了隐蔽的通道和火力点,屋顶上堆满了擂石和瓦罐。
第一批涌入的清军,沿着御街大道向前猛冲
很快就撞上了第一道巨型街垒
“砰!砰!”
几声稀疏但精准的火铳射击从街垒后和两侧的屋顶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巴牙喇兵应声倒地
紧接着,乱箭如飞蝗般从各个角度射来,虽然力道不如野战强弓
但在狭窄的街道里却极为致命。
“有埋伏!散开!抢占两侧房屋!”
带队的清军甲喇额真反应极快,立刻嘶吼着下令
清军士兵立刻试图撞开街道两侧民居的大门
然而,许多大门后面都被顶死或干脆用砖石砌死
就在他们撞击大门时,头顶的二层窗户突然打开
烧得滚烫的桐油、金汁(沸粪水)甚至只是简单的开水
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顿时,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彻街道
被烫伤的清军满地打滚,皮肉溃烂,散发出可怕的恶臭。
战斗迅速演变成逐屋逐院的争夺
清军动用了重斧和撞木,强行破门拆墙
一旦突入屋内,等待他们的是更近距离的殊死搏杀
明军士兵、武装起来的衙役、甚至普通的壮丁百姓
利用对家中布局的熟悉,从门后、楼梯拐角、床下猛然发起攻击
菜刀、铁叉、镰刀、顶门杠都成了武器
一个清兵刚踹开厨房的门,就被躲在里面的老妇人一锅滚粥泼在脸上
随即被老汉用柴刀砍翻
另一个清军小队冲进一间堂屋
脚下的地板突然塌陷,掉进下面布满尖竹签的深坑里。
在一条名为“锡拉”的狭窄胡同里
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高潮
第六军一名姓赵的连长,带着麾下仅存的五十多名士兵和自发前来助战的上百名百姓
死守着这个通往内城区域的关键路口
他们用家具、门板、沙袋堆砌了简易工事
赵连长本人手持一杆长枪,枪缨早已被血染成暗褐色。
清军调来了一门轻便的佛朗机炮
对着胡同口连续轰击
碎石、木屑、残肢断臂四处横飞,守军瞬间死伤惨重
炮火稍停,数十名凶悍的索伦兵就嚎叫着冲了上来。
“杀鞑子!”
赵哨官声音嘶哑,率先挺枪迎上
身后还能动弹的士兵和百姓们也发出绝望的怒吼
挥舞着各种武器扑向敌人
胡同太窄,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双方立刻陷入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混战
长枪捅穿腹部,战斧劈开头颅,腰刀割开喉咙
人们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用牙齿、用头撞
一个少年抱着一个清军的腿狠狠咬下,直到被另一刀砍死也不松口
赵哨官连挑三人,自己也被砍中数刀,肠子流了出来
他竟将肠子塞回腹内,用腰带死死勒住,背靠着墙壁继续挥枪
直至力竭而亡,怒目圆睁,身躯屹立不倒。
这条狭窄的胡同,用双方数百具尸体彻底堵死了
他们的牺牲,为后方主力的撤退赢得了无比宝贵的时间。
就在外城各条街道都在浴血奋战的同时,明军有组织的撤退也在惨烈地进行着
这不是溃散
而是一场流着血的、秩序井然的战略收缩。
提督焦琏因失血过多已陷入昏迷,被几名忠勇的亲兵放在一块临时找来的门板上抬着
他们组成一个小型的圆阵,用身体护住主帅
在残垣断壁间艰难地向内城方向移动
不时有小股清军从侧翼杀出,试图截杀这支看起来价值很高的队伍
亲兵们拼死抵抗,不断有人倒下
立刻又有其他人补上位置,每一步都洒下斑斑血迹。
“保护军门!”
亲兵队长吼声不断,刀早已砍卷刃
换成了从地上捡起的清军弯刀,左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折断。
另一边,都督季斯言成为了撤退行动的实际总指挥
他身边聚集着最后一批尚有建制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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