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雾还未在运河上完全散尽,朱由检、王承恩和黄轩便按照约定,来到了临清码头一处相对僻静的泊位。一艘中等大小的漕船正停靠在岸边,船身吃水颇深,显然装载了不少货物,桅杆上悬挂着一面绣着“徽”字的商旗,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船头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汉子,约莫五十岁年纪,穿着短褂,腰间别着一根烟袋,正是这艘船的船老大,姓李。陈掌柜早已在一旁等候,见到朱由检三人,便笑着迎了上来,引荐给李老大。
“李老大,就是这三位客人,劳烦您路上多加照应。”陈掌柜说着,又对朱由检低声道:“公子,李老大跑这条水路几十年了,经验丰富,人也可靠,您尽管放心。”
朱由检对李老大拱了拱手:“有劳李老大了。”
李老大上下打量了朱由检一番,目光在他那虽然破旧却难掩气质的衣衫和略显苍白但眼神坚定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安静蹲坐在朱由检脚边、眼神灵动的黄轩,点了点头,声音洪亮而干脆:“既是陈掌柜交代的客人,李某自当尽力。船上条件简陋,舱位狭小,委屈几位了。这就请上船吧,趁着早潮,我们这就启程。”
王承恩连忙道谢,然后小心地搀扶着朱由检,踏上了那架连接船与岸的狭窄跳板。黄轩则轻盈地一跃而上,四爪稳稳落在甲板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的、摇晃的“交通工具”。
船舱果然如李老大所言,狭小而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货物、桐油和河水混合的复杂气味。他们的“舱位”其实就是货物之间用木板隔出的一小块空间,铺着干草,勉强能容三人坐下。
尽管如此,当船只缓缓离岸,熟悉的颠簸感被一种平稳的摇晃取代时,朱由检还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终于离开了那片危机四伏的陆地,踏上了南下的水路。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至少,他们是在向前,向着南京的方向移动。
黄轩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每天颠得骨头散架了!他趴在舱口,享受着河面上吹来的、带着水汽的凉风,狗鼻子惬意地抽动着,分辨着风中各种陌生的气味——鱼腥、水草、远处炊烟,还有……船上水手们身上浓烈的汗味和烟草味。
船只沿着运河平稳南下。李老大确实经验丰富,指挥着几名水手操帆掌舵,避开浅滩暗礁,船只行驶得又快又稳。
起初几天,风平浪静。朱由检大多时间待在狭小的舱室里,靠着王承恩带来的那点书卷(主要是些经义文章,如今读来只觉讽刺)打发时间,或是透过舱板的缝隙,默默观察着运河两岸的景色与民生。他看到田野里劳作的农人,看到岸边破败的村落,也看到偶尔经过的、载着官兵的巡逻船,每一次都让他心头一紧,但那些船并未对这艘普通的商船过多留意。
黄轩则很快和船上的水手们混熟了。他不再刻意维持“神犬”的矜持,充分发挥了金毛犬友善亲人的天性(虽然外表被伪装术弄得灰扑扑)。他会帮着水手捡起掉落的缆绳(然后叼着不松口让人追着跑),会在水手吃饭时凑过去,用湿漉漉的、充满渴望的眼神盯着人家的饭碗,偶尔还能凭借灵敏的听觉,提前预警靠近的其他船只,避免了几次轻微的碰撞。
水手们起初对这条“颇有灵性”的大黄狗只是好奇,后来见它确实机灵,又不惹麻烦,便也渐渐喜欢上了它,时常偷偷省下点鱼头肉骨头喂它。黄轩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感觉狗生达到了新的高度。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这日午后,船只正行驶在一段相对宽阔的河道上,天空却突然阴沉下来,乌云翻滚,狂风骤起,平静的运河瞬间变得波涛汹涌!巨大的浪头拍打着船身,发出“砰砰”的巨响,木制的船体在风浪中剧烈地摇晃、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落帆!快落帆!”
“稳住舵!妈的,这鬼天气!”
“把所有东西都固定好!”
李老大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水手们在湿滑颠簸的甲板上奔跑忙碌,脸上写满了紧张。船舱里,朱由检和王承恩紧紧抓住身边能固定身体的东西,脸色惨白。朱由检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感涌上喉咙。王承恩更是吓得嘴唇发紫,不住地念叨着“老天保佑”。
黄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吓得不轻,四爪紧紧抠住甲板缝隙,才没被甩出去。他虽然是狗,但也怕水啊!尤其是这种能把船都掀翻的大风浪!
就在这时,一个更大的浪头猛地砸在船头,整个船身剧烈倾斜!固定货物的绳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一个装满瓷器的木箱猛地滑脱,“哐当”一声撞在船舷上,箱子破裂,里面的精美瓷器眼看就要滑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货!我的货!”一个负责看管货物的水手目眦欲裂,那是要运到扬州贩卖的贵重瓷器!
眼看损失惨重,李老大也急红了眼,却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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