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灵儿与沈宛率领的五千京营援军离开南京那日,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也承载着这座帝都的沉重忧虑。没有盛大的誓师,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兵士们沉默而略显杂沓的脚步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皮革、铁锈和淡淡药草气的悲壮。
朱由检站在皇城高大的城墙上,目送着那支渺小却承载着巨大希望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江风猎猎,吹动他略显宽大的龙袍,更显其身形的孤寂与单薄。王承恩侍立在一旁,无声地叹了口气。
黄轩蹲在崇祯脚边,运用“兴衰洞察”极力远眺。他能“看”到,那支代表着南京明黄色气运的微弱光点,正顽强地向着北方那铺天盖地的玄黑色区域挺进,如同投入狂涛的一叶扁舟。他也能“看”到,崇祯周身的气运因这决绝的决策而剧烈波动,那“帝王气场”在坚定与焦虑中摇摆。
“神犬,”朱由检的声音在风中被吹得有些飘忽,“她们……能成功吗?”
黄轩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只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在心里回应:“汪……”(尽人事,听天命。)
与此同时,北上的队伍中,气氛同样凝重。黄灵儿骑着朱由检特赐的一匹骏马,行进在队伍前列。她不再穿着那身惹眼的红衣,换上了与普通校尉无异的暗色盔甲,脸上稚气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毅。她不断派出斥候,探查前方敌情与道路状况,命令队伍保持警惕,交替行进。
沈宛则坐在一辆装载药品的骡车上,膝上摊开着地图和医书,眉头微蹙,不时与身边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官低声讨论着什么。她在出发前,利用朱由检特批的权限,几乎是“洗劫”了太医院和南京城几家大药铺的库存,各种药材分门别类,打包得井然有序。她知道,在缺医少药的战场上,这些瓶瓶罐罐,可能就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队伍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耽搁。越往北走,景象越发荒凉。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地,偶尔能看到面黄肌瘦、拖家带口南逃的难民,他们看到这支打着明军旗号的队伍,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黯淡下去,默默地让到路边。
“校尉,前面就是盱眙地界了,距离徐州还有不到三百里。”斥候回报。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务必在三日内赶到徐州外围!”黄灵儿下令,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有些沙哑。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超他们的想象。
就在援军拼命赶路之时,徐州城下的战局,已然急转直下!
多铎指挥的清军,凭借着绝对优势的兵力和凶悍的战力,日夜不停地猛攻徐州城。高杰部虽然奋勇抵抗,给予清军重大杀伤,但自身伤亡同样惨重,城墙多处破损,火药也将耗尽。最致命的是,清军调来了数量众多的红衣大炮,集中轰击徐州西门!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烟尘!徐州西门的一段城墙,在经历了数日的炮火洗礼后,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城破了!城破了!!”
“满洲兵杀进来了!”
绝望的惊呼和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徐州城头!
高杰身披数创,血染战袍,手持卷刃的长刀,看着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的清军铁骑,目眦欲裂!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弟兄们!报效皇恩,就在今日!随我杀!!”高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带着身边仅存的亲兵,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死亡的洪流……
当黄灵儿率领援军先锋骑兵,不顾一切冲到距离徐州城不足五十里时,看到的,已是徐州城头变换的大清龙旗,以及城外尚未散尽的硝烟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来晚了……终究还是来晚了!
黄灵儿猛地勒住战马,望着那片沦陷的城池,浑身冰凉,紧握缰绳的手指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她身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将士,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战马不安的喷鼻声和风卷旗帜的猎猎作响。
沈宛从后面的骡车上跳下,踉跄着跑到队伍前面,看着远处那面刺眼的旗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药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前方烟尘滚滚,一队丢盔弃甲、浑身浴血的明军溃兵亡命奔来,带来了徐州城破、高杰将军力战殉国的确切噩耗!
“高将军……他……”溃兵头目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他让我们突围……给陛下报信……说……说他对不起陛下厚恩……”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黄灵儿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无声地滑落。她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徐州方向,声音因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颤抖:“多铎!建奴!我黄灵儿在此立誓,此生与尔等,不共戴天!!”
悲愤的情绪在援军中蔓延,有人痛哭,有人怒骂,士气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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