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与阮大铖的阴损手段,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毒。
黄灵儿写给义父靖南侯黄得功求援的信,在出南京城不久后便被秘密截留,最终化作了一缕青烟,连带着那份可能带来转机的希望,一同消散在无形的黑手之中。
更严峻的打击接踵而至。沈宛派出去寻找本地药农和采集替代草药的老兵,要么空手而归,被告知附近山野有用的草药早已被先前溃兵或难民搜刮一空;要么带回的少量药材,经过沈宛检验,发现要么药性不对,要么干脆就是毫无用处的杂草,甚至混有微毒之物。
而之前还能零星采购到的几味关键药材,如三七、白芨等,几乎在一夜之间从南京各大药铺绝迹。仅存的少量,价格飙升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远超沈宛手中那点可怜的经费。
“沈博士,王五……王五他不行了!”一名医官跌跌撞撞地跑来,声音带着哭腔,“伤口溃烂,高烧不退,我们……我们没药了!”
沈宛冲到那名唤作王五的伤兵床前。这是个年轻的士兵,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经发黑化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脸色蜡黄,呼吸微弱,眼神涣散,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沈宛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认得这个士兵,在退回南京的路上,他还曾腼腆地笑着说等伤好了要回去找未婚妻。可现在,她空有满腹医理,改良的金疮药方就揣在怀里,却因为没有药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攫住了她。
黄灵儿拄着临时削的木棍,站在营房门口,看着这一幕,英气的脸庞因愤怒和自责而扭曲。她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伤口崩裂,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黄灵儿的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嘶哑,“马士英!阮大铖!这帮国之蛀虫!他们不仅要断送大明江山,连几千伤兵的活路都要堵死!”
沈宛转过身,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异常平静,那是一种看透绝望后的平静。“灵儿姑娘,愤怒无用。他们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们就范,或者逼陛下妥协。”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弟兄们一个个……”黄灵儿说不下去了。
沈宛走到营房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老兵们之前带回来的、被判定为“无用”或“疑似有毒”的杂草。她蹲下身,仔细地翻捡起来,动作轻柔而专注。
“天无绝人之路。”沈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买不到,采不到对的,那我们就用这些‘错的’、‘无用的’来试一试。”
“试?怎么试?万一……”黄灵儿蹙眉。
“我翻阅过不少古籍,有些看似无用的草药,经过特殊炮制或配伍,或许能激发意想不到的效果。毒性,有时也能以毒攻毒。”沈宛拿起一株带着紫色小花的野草,放在鼻尖轻嗅,“总比坐以待毙强。出了问题,我沈宛一力承担!”
看着沈宛那沉静而决绝的背影,黄灵儿心中的暴戾和绝望仿佛被一股清泉稍稍抚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口的疼痛:“好!我陪你!需要人手试药,先从我开始!我的伤够重,死了也不算亏!”
“不可!”沈宛断然拒绝,“你的伤势虽重,但已稳定,需按部就班调理。试药之事……我自有分寸。”她目光扫过营内那些伤势最重、几乎已被判了“死刑”的士卒,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在绝境中搏取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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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演武场。
五十名秘密受训的青年,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新奇与痛苦阶段,进入了更加严苛的磨合期。黄轩的训练方式远超这个时代,不仅仅是体能和技巧,更强调小队配合与战术思维。
月色下,黄轩将五十人分成五队,进行对抗演练。没有真刀真枪,用的都是裹了布头的木棍和藤牌。他蹲在高处,【明察秋毫】全开,如同一个最苛刻的导演,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左翼突进太快,脱离掩护!想当活靶子吗?”
“后排!你们的任务是远程支援和补位,挤在一起做什么?”
“小队之间缺乏呼应!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五个独狼!”
指令通过王承恩的口不断发出,精准地指出问题所在。起初,这些习惯了各自为战的明朝军士对此很不适应,但在黄轩一次次“汪汪”怒吼的鞭策和王承恩转述的、精辟到让人无法反驳的点评下,他们开始被迫思考,被迫配合。
汗水、泥土、偶尔因碰撞产生的淤青,成了他们的常态。但奇异的是,尽管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他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一种属于精锐的自信和默契,在无声无息中滋生。
黄轩看着下方逐渐有了模样的队伍,心中稍感欣慰。这五十人,就是他和大明皇帝在这个危局中,偷偷埋下的一颗火种。虽然微弱,但终有燎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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