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墙角那柄厚背猎刀。
他一步一步,踉跄着挪过去,仿佛奔赴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伸出那双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握住了那冰冷而熟悉的刀柄。
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记忆中的分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颓废和绝望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般的坚定所取代!
他不能跟着去黑岩沟。
但他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拖着伤腿,开始行动。
他走到院角堆放柴火的地方,挑出最粗壮、最耐烧的硬木,拿起斧头,开始劈砍。动作依旧笨拙,伤口依旧疼痛,但他咬着牙,一下,又一下,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混合着之前伤口渗出的淡淡血丝。
他没有停。
劈够了柴,他又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子里积存的垃圾和落叶,清理掉那些碎酒坛。
然后,他挪到院门口,拿起之前陈长生用来抵门的一根粗壮木杠,比划着,开始用猎刀吃力地削尖底部,将其改造成一个简陋却实用的抵门桩。
做完这些,他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得吓人,伤处更是火辣辣地疼。
但他没有休息。
他拄着猎刀当拐杖,一步步走出院子,来到冷清的街道上。
他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那家只剩下一个耳背眼瞎的老婆子。
他站在那家破败的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手,用力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惊慌失措的窸窣声,却无人应答。
铁山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沙哑撕裂、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平稳的声音,对着门缝说道:
“王婆…是我…铁山…”
“柴…我放门口了…”
“夜里…关好门…”
说完,他也不等里面回应,将刚才劈好的一捆柴轻轻放在门口,然后转身,走向下一家。
他就这样,一家,又一家。
放下几根柴火,或者只是简单提醒一句“夜里警醒些”。
他的声音难听,他的话简短,他甚至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开门。
但一种无声的、微弱的变化,似乎开始在那一条条死寂的街道、一扇扇紧闭的门窗后,悄然发生。
恐惧依旧在。
绝望依旧在。
但那个一直蜷缩在院子里醉生梦死的铁山,那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废人,他…出来了。
他还在动。
他还在…试图做点什么。
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在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一颗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石子。
铁山拖着疲惫不堪、疼痛欲裂的身体,做完他能想到的一切,最后回到了自家院门口。
他将那根削尖的抵门桩狠狠砸入门前的泥地里,确保其稳固。
然后,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院门,面对着空荡荡、仿佛了无生气的街道,缓缓坐了下来。
他将那柄磨得锋利的厚背猎刀,横在了自己的膝上。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低矮的屋舍,再次望向镇西口的方向。
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但他知道,有人已经去了。
而他,选择了留下。
用另一种方式,握紧手中的刀。
等待着。
无论最终等来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他都会在这里。
这一次,他不会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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