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偏执之光,却燃烧得前所未有地炽盛。
他面前的地面上,用灵石粉末勾勒着一个古老而危险的小型传送阵。
阵法的核心,摆放着几件他耗费本命精血才勉强催动的护身法宝,光芒黯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要去幽冥涧。
玉清珩告知的几处险地中,唯有那里最有可能存在“凝魂幽兰”。尽管希望渺茫,十死无生,但他别无选择。
他最后看了一眼昭云殿核心的方向,眼中是无尽的眷恋与决绝。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阵法!
微弱的光芒亮起,空间开始扭曲。剧烈的撕扯感瞬间传来,苏砚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死死咬着牙,任由那危险的空间之力包裹全身。
光芒一闪,他的身影连同那座临时阵法,瞬间消失在冰冷的殿宇之中。
只留下地上几道迅速黯淡下去的灵粉痕迹,以及空气中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
昭云殿的时光,于若离而言,不过是指尖流沙,无声无息。她并非如外界所想那般终日枯坐修炼——修为至她这般境地,单纯的灵力积累早已意义不大,更多的是对规则本源的感悟与契合。
她更常做的,是独坐于寂雪殿延伸出的露台冰案旁。
案上并非经卷法宝,而是几碟精致得不像话的灵糕玉酿。糕体剔透如冰晶,内里却蕴着流动的霞光;酒液在寒玉杯中氤氲着朦胧雾气,散发出清冽又复杂的异香。
这些都是花界供奉或她自己偶尔兴之所至,以极致冰息凝练天地精粹所化,于她,是寡淡永恒中一点微不足道的滋味点缀。
她执起一杯“寒潭香”,指尖冰凉,眸光更凉,静静望着云海雪峰,并非欣赏,只是看着。
万物在她眼中,皆是规则流转的表象,美与丑,并无区别。
殿外那四个男人的心思,她并非毫无所觉。
容澈每日变着花样的喧闹与献宝,那炽热到几乎烫人的目光,像只永不疲倦的雀鸟,试图用华丽的羽毛和聒噪的鸣叫引起她的注意。
幼稚,吵闹,但她偶尔会觉得,那捧到他眼前、灵气四溢却往往华而不实的“礼物”,颜色尚可。
玉清珩的温润守礼,克制又深沉的注视,她亦知晓。
像一道始终保持在适宜温度的清泉,不会冒犯,却也无趣。
他处理事务倒是稳妥,于她省却了些许麻烦。
澹台明澈那带着算计与衡量的倾慕,如同包裹着糖衣的暗器,看似优雅,内里却藏着太多弯绕。
她懒得去分辨那温润笑容下的真假,只觉得冗余。
最麻烦的是苏砚。
那绝望又偏执的痴妄,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却拼命想爆发出最后的光热,哪怕灼伤自己也要靠近她。
那日点明他的体质与伤势,非是关怀,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给出一个在她看来最高效的解决方案——物尽其用。至于这“物”本身的痛苦与挣扎,不在她考量之内。
这些纷杂的念头、情感,于她而言,如同风吹过冰原,或许能感知到风的流动、强弱、甚至其中夹杂的尘埃,但冰原本身,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或回应。
她放下酒杯,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动,感知到玉清珩化作剑光离开了昭云殿,方向是西南方那股躁动的魔气源头。嗯,恪尽职守,不错。
几乎是同时,她也感知到苏砚那微弱的气息,通过一种极不稳定且危险的方式,彻底消失在了昭云殿范围内。
目标是……幽冥涧?找死。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并非担心,而是觉得麻烦——若他死了,万物母气鼎的那味“药引”还需再寻。
至于容澈正在捣鼓的那个结构极不稳定、能量波动古怪的小玩意儿,以及澹台明澈暗中关注玉清珩离去消息的举动……她尽数感知,却无丝毫兴趣。
就在她准备再取一块“冰玉髓糕”时,一股凝练、沉静、却带着无形锋芒的剑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触及了昭云殿外围的结界。
不是挑衅,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叩门”。
若离抬眸,目光穿透层层殿宇,看到了立于昭云殿门之外的那道玄袍身影。
无夜。
他并未像容澈那般咋呼,也未如玉清珩那般恪守礼数等待通传,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姿如孤峰耸峙,冷峻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眼眸,平静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若离指尖在冰案上轻轻一点。
守在寂雪殿外的侍女立刻心领神会,无声退下。
不多时,无夜便在侍女的引导下,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了若离所在的露台。
“清玄剑尊。”若离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开口,目光扫过他,“何事?”她对他印象尚可,至少比另外几个安静,实力也足够,值得她多说几个字。
无夜的目光在她案上的灵糕玉酿上停留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他抱拳一礼,开门见山:“冒昧打扰殿下。无夜于剑道一途,偶得一式,关乎极静与极动之转化,思及殿下所修太阴法则亦有寂灭与生发之变,心中有些许困惑,不知殿下可否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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