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若离身上,带着纯粹的、对强者与同道者的欣赏。
至于其他几人那复杂的情爱思绪,于他而言,如同清风过耳,不留痕迹。
他的道,唯剑与责任而已。
而此刻,最煎熬的,莫过于刚刚被玉清珩以灵药吊住性命、勉强苏醒过来的苏砚。
他半倚在一块焦黑的巨石后,浑身经脉依旧如同被寸寸碾碎般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
玉清珩的灵力温和地滋养着他的伤体,却无法缓解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因过度透支和煞气冲击带来的撕裂感。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煎熬。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那个悬浮于母气鼎前的素白身影。
那么近,又那么远。
刚才,他拼尽一切,甚至抱着必死的决心为她挡下了那一击。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他感觉到她力量卷来的那一瞬……虽然只是如同丢弃一件工具般将他扫开,但那片刻的“接触”,依旧让他战栗、疯狂、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她拿到了鼎。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尊鼎上。
“无用……吗?”他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溢出破碎的自语。
即使做到了这一步,依然换不来她一丝垂怜的目光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偏偏,体内那属于她的清渊精血,还在顽强地修复着他的伤体,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与暖流,仿佛最温柔的抚慰,却又与此刻她冰冷的无视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爱而不得,偏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他的重生,他的力量,他此刻苟延残喘的性命,都是她赐予的。
他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像此刻这样,卑微地、贪婪地、绝望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将那道冰冷的身影深深镌刻在灵魂最痛处,用这无尽的痛苦来证明自己那份可笑又可悲的痴心还在跳动。
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滑落他精致却破碎的脸颊。
若离完全无视了身后各种复杂的目光与心绪。
她的指尖缓缓从鼎身上收回。
那万物母气鼎似乎认可了她的力量,周身氤氲的霞光渐渐平稳下来,缩小至一尺见方,安静地悬浮于她的掌心之上。
鼎身触手温润,那浩瀚的生机之力内敛至极,却与她体内的太阴清辉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她能感觉到,此鼎受损严重,灵性大失,但其本源核心那缕先天生机法则却完整无缺。
“修复需时。”她淡漠地评估着,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得到至宝的喜悦,只有冷静的权衡。
“但……够用了。”
她翻手将母气鼎收起。
那足以引起修真界疯狂的神器,就这样消失在她宽大的袖袍之中。
随着母气鼎被收取,坠星原上那磅礴的生机潮汐开始缓缓平息。
天空中的异象也逐渐散去,只剩下这片刚刚焕发出一丝生机的古战场遗迹,以及满目狼藉和各方势力暗中的窥探。
若离转身,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
她的视线掠过疲惫的众人,掠过那些或明或暗的窥视者,最后,落在了被玉清珩扶着的、浑身是血、眼神空洞望着她的苏砚身上。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大约一息。
然后,她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珠坠地,不带丝毫情绪,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返程。”
没有嘉奖,没有安慰,甚至没有对苏砚那搏命之举的评价。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拿到了需要的东西,过程如何,牺牲几何,皆不重要。
她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冰陨梭的方向而去。
容澈立刻像得到信号的小狗,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仿佛刚才的恶战只是有趣的游戏。
玉清珩扶着苏砚,心中叹息,温润的灵力持续输入,低声道:“苏道友,坚持住,我们回去了。”
澹台明澈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那副温润疏离的世家公子模样,仿佛刚才全力维持阵法的人不是他。
无夜最后扫视了一圈坠星原,确保没有大的隐患,这才转身跟上。
苏砚靠在玉清珩身上,几乎是被半拖着前行。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追随着前方那抹越来越远的素白身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
回去了。
他又回到了她的宫殿。 继续做那个无用的、奢望垂怜的…… 工具。
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渊,将他彻底吞噬。
可那渊底,却又有一点名为“若离”的星火,顽固地燃烧着,照亮他无边黑暗的痴妄。
冰陨梭启程,载着夺得的神器,也载着满船无法言说的心思,离开了这片逐渐恢复死寂的坠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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