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陨梭穿过云层,稳稳降落在昭云殿那亘古不变的冰阶广场上。
舱门开启,凛冽纯粹的寒意扑面而来,瞬间涤清了从坠星原带回的血煞与尘埃之气。
仿佛从一个混乱狂暴的噩梦,回归到了一个冰冷、寂静、却秩序井然的现实。
若离第一个步下飞梭,素白的裙裾拂过光洁如镜的冰面,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众人,径直朝着寂雪宫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缭绕的寒雾与巍峨的殿宇深处。
那尊引起外界腥风血雨的万物母气鼎,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走,仿佛只是出门带回了一件寻常物品。
留下的几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广场上,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容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脸上洋溢着满足又兴奋的笑容,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场痛快的郊游。
“总算回来了!还是咱们昭云殿舒服!”他大大咧咧地嚷着,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还沉浸在为殿下“建功立业”的兴奋中。
“喂,玉真人,你那儿还有没有上好的金疮药?刚才蹭破点皮。”他凑到玉清珩身边,很是自然地问道,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玉清珩温和地点点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他:“容公子稍后可来自静虚斋取。苏道友伤重,我先送他回去疗伤。”
他扶着几乎无法独自站立的苏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目光扫过寂雪宫的方向,心中那点微弱的期盼——期盼殿下至少能对苏砚的伤势有一句半语的关切——再次落空,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总是这样,一边清醒地认知着她的淡漠薄情,一边又忍不住抱有最微末的希望。
澹台明澈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袍,俊雅的脸上已恢复一贯的温润浅笑,仿佛方才在坠星原全力维持阵法、算计得失的不是他。
他摇着玉扇,目光在容澈那张灿烂得过分的脸和玉清珩扶着的、奄奄一息的苏砚身上扫过,桃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与了然。
“玉真人真是仁心仁术。”他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是赞是讽。
“既如此,明澈便不打扰了。此番消耗不小,需得回去调息一番。”他对着几人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转身,朝着自己的听风小筑走去。
心中却在盘算:万物母气鼎既已入手,殿下接下来必有动作。
是修复?是炼化?这其中,是否有需要云梦泽阵法相助之处?
他必须尽快恢复,以便随时能“有用”。
无夜则是最干脆的一个。
他对着玉清珩抱拳一礼,言简意赅:“若有需要,可来寻我。”
他的目光在苏砚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此人方才的决绝与付出,但也仅此而已。
随即,玄袍一闪,人已化作剑光离去,直接回了自己在昭云殿的临时居所——一处僻静的剑阁。
他的道心纯粹,此行目的已达,便无需再多停留。至于那些纠缠的情愫,与他无关。
玉清珩扶着苏砚,对无夜离去的方向点头致意,然后对容澈道:“容公子,我先送苏道友回去。”
“去吧去吧。”容澈挥挥手,自己则蹦蹦跳跳地往炽阳居跑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已经开始琢磨下次要给殿下看什么新宝贝了。
苏砚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玉清珩身上,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身体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但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内心那片冰冷的荒芜。
他的目光死死望着寂雪宫的方向,直到那抹素白的身影彻底消失,眼中的光亮也一点点寂灭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绝望。
她没有回头。
一眼都没有。为何他这么努力了,她始终都不能看自己一眼呢?哪怕一眼就好,就算是施舍。
他拼上性命的付出,于她而言,似乎真的与拂去肩头的一片雪花无异。
回到那间冰冷的客殿,被玉清珩小心地安置在寒玉床上,精纯温和的灵力再次涌入体内修复伤势,苏砚却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
“苏道友,好生休养,切莫再胡思乱想。”玉清珩看着他死气沉沉的模样,温声劝慰,心中恻然。
“殿下她……性情如此,你……保重自身要紧。”
苏砚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闭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没入鬓角。
保重自身?
他的自身,从献上痴妄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活着,只是为了她。
如今连这“用处”都显得如此可笑,这残躯,保重与否,又有何意义?
玉清珩见他如此,知道劝说无用,只得留下一句“有事随时唤我”,便叹息着离去。
殿内只剩下苏砚一人。
极致的安静中,身体里那属于她的清渊精血的力量流淌得更加清晰。
它们修复着他的伤处,温暖着他的经脉,强大着他的本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与她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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