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驿站后厨,新添的灯油让灯芯重新燃起跳动的火苗。昏黄的光线下,众人脸上的神情被映得明暗交错 —— 那是卸下巨债的解脱、前路未卜的迷茫,还有几分如坠幻梦的不真实感,像揉碎的月光混着尘埃,沉在每个人眼底。
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馊水味,似乎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冲淡了些。没人敢大声说话,仿佛稍一用力,眼前的 “好运” 就会像泡沫般碎掉。
桌上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一枚泛着柔和白光的玉简,符文在光线下流转,透着不容置疑的灵力威压;旁边是几张叠得整齐的 “债务豁免凭证”,驿站专属的魂印盖在落款处,红得刺眼,却让众人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 那是压了他们不知多少日夜、几乎要把脊梁压弯的三千七百八十五块下品煞晶,连同城隍爷都算不清的滚息,竟真的一笔勾销了。
“这… 这印子… 是真的?” 玄尘子颤巍巍地拿起一张凭证,手指反复摩挲着魂印的纹路,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哽咽,“那驴打滚的利息… 真就… 清了?”
老饕凑得极近,鼻子几乎要贴到凭证上,粗糙的手指擦了擦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敢相信:“是真的!驿站的魂印做不了假!老天爷… 我们… 我们这是… 自由了?”
小咪怯生生地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指尖刚碰到玉简的光晕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猫眼里亮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却又藏着一丝不安 —— 天上掉的馅饼,总怕咬到硌牙的石头。
冷面依旧在擦那把锈刀,布帛摩擦刀刃的声音却比刚才轻快了些。他没去看凭证,可紧绷的嘴角微微松了一瞬,像是冰雪消融了一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只有宁采臣没碰那些凭证。他的目光死死锁着那枚玉简,眼神复杂得像揉了墨的水 —— 有狂喜,有后怕,有看透世事的清醒,更有一种签了魔鬼契约般的凝重。
“自由?” 他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沧桑,还有那点改不了的被迫害妄想,“诸位还是醒醒吧。旧债是没了,可新的‘卖身契’,咱们可是亲手签了。”
他指尖敲了敲玉简,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后厨里格外刺耳:“玲珑殿下用一笔我们永远还不清的债,换走了咱们未来一半的‘所有权’!还有随叫随到的‘特殊项目’—— 忘了黑风洞的滋味了?这买卖,怎么看都是殿下血赚,我们不过是从债务的坑,跳进了更深的泥潭,绑得更死而已!”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众人头上。刚升起的轻松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 —— 他们哪里是自由了,分明是成了玲珑殿下的 “专属打工人”,还是没保障、随时可能送命的那种高级炮灰。
“而且…” 宁采臣忽然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着恐惧与兴奋交织的光,“结合咱们之前的猜想… 殿下这‘入股’,不就是‘制片方’正式下场了吗?咱们这出‘戏’,怕是要进‘主线剧情’了!是福是祸,谁能说得准?”
“制片方”“主线剧情” 这两个词一出口,后厨的空气顿时凝住了。连玄尘子都不哽咽了,只愣愣地拿着凭证,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林凡坐在角落,指尖摩挲着玉简的温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宁采臣说得没错,这根本不是解脱,可他们有的选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这些蝼蚁,连怎么死的选择权都没有,只能拼尽全力活下去。
“好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过去的事想再多也没用,旧债清了,就翻篇。”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 玄尘子的苍老、冷面的沉默、小咪的忐忑、老饕的实在,还有宁采臣的闪烁。
“从今天起,咱们不再是‘破产清算小队’。”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铁似的,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心上,“咱们是‘玲珑殿下战略投资事业部’下属的‘特殊项目执行小组’。”
这个拗口又带着讽刺的新名字,让众人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 有无奈,有好笑,还有几分不得不接受的沉重。
“咱们的目标也变了。” 林凡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坚定,“旧债清了,新‘债’却背上了。咱们欠殿下的,不再是煞晶,而是‘价值’。”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像是能穿透后厨的昏暗:“所以现在,咱们唯一的目标,就一个 ——”
“活、着。”
“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然后在活着的基础上,创造殿下认可的‘价值’。只有这样,咱们才能继续活,甚至… 或许有一天,能挣到一丝真的‘自由’。”
“因此,” 林凡环视众人,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我提议,给咱们这个新小组定一条队规 —— 也是唯一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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