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牙窟”污浊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金属锈蚀和不明腐败物的混合气味，呛得林凡一阵猛咳。但他此刻感觉不到喉咙的不适，胸腔里堵着的是更沉重的东西——一种混合了极致愤怒、屈辱和愚蠢感的灼烧痛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死死攥着那截坑洼丑陋的烂树根和几颗散发着恶臭的泥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二十二块下品灵石！他拼着演技、厚着脸皮、甚至冒着被灰袍人盯上的风险才从老蝰那里抠出来的大半身家！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初见那“血灵芝”时，心底那一丝侥幸的窃喜；能感觉到金不换那看似憨厚的笑容下，隐藏着何等恶毒的嘲弄。老蝰那看似无心、实则精准补刀的话，更是将他最后一点遮羞布也撕得粉碎。
“呵呵…哈哈哈…”林凡低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悲凉，在昏暗混乱的巷道里显得格外刺耳。缺角担忧地蹭着他的腿，发出“嘀…嘀…”的微弱声音，小扳手和螺丝钉也围拢过来，电子眼的光芒充满了不安。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林凡停下笑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扭曲闪烁的霓虹招牌，“师尊…您要是看见…怕是要气得从棺材板里…不，您连棺材板都没留下…怕是要气得从虚无里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蠢材！老夫教你砍价是让你去当冤大头的吗？！’”
他仿佛又看到了玄尘子那张邋里邋遢、却总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脸。以前觉得师尊抠门、絮叨、不靠谱，现在才明白，在那看似玩世不恭的背后，是真正历经风雨后才有的谨慎和洞察。而自己，空学了几分皮毛，就敢来这龙潭虎穴里班门弄斧，结果输得裤衩都不剩。
怀里的那叠欠条仿佛变得滚烫。三块灵石，一堆欠条，一个夜壶…这就是师尊留下的全部“遗产”。而他，连这点东西都没守住。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颓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愤怒。挣扎有什么意义？努力有什么意义？在这该死的世道，像他这样的倒霉蛋，或许…躺平任嘲，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靠着冰冷的、沾满油污的金属墙壁滑坐下来，也不管地上的污秽。缺角安静地趴在他脚边，小扳手和螺丝钉一左一右，如同忠诚的卫士，尽管它们自己也能量匮乏，光芒黯淡。
“缺角啊…”林凡有气无力地摸了摸缺角冰凉的金属脑袋，“你说…我们是不是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喵喵源，能活一天算一天？折腾来折腾去，除了把自己搞得更加狼狈，还能得到什么？”
缺角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类似安慰的嗡鸣。
林凡从怀里掏出那个装泥丸的小瓶，拔开塞子，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再次弥漫开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师尊，您看，这就是您徒儿用全部家当换来的‘固本培元丹’…您老人家要是在，会不会逼着我吃下去，美其名曰‘锻炼心志’？”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又是心酸又是想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热。
他拿出那截烂树根，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复查看。除了丑，除了烂，看不出任何特别。他尝试输入一丝微弱的灵气，石沉大海。又试着用神识探查，内部结构疏松腐朽，毫无灵性可言。
“彻底砸手里了…”林凡绝望地闭上眼，将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源危机迫在眉睫，他却在这里浪费时间，还赔光了本钱。喵喵源里，玲珑和老斑还在苦苦支撑，等待着他带回希望…
希望？哪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愠怒的意念碎片，如同火星般一闪而过：‘…没出息的东西！这就躺了？！老夫的棺材本…呸！老夫的残魂是白散的吗？！’
林凡猛地睁开眼！是师尊！是玄尘子师尊残留的意念碎片！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却无比真实！
这缕意念的出现，非但没有激励林凡，反而让他更加痛苦。他对着空气，仿佛在跟那个已经不存在的魂影对话，声音带着哭腔：“师尊…我也不想躺啊！可我能怎么办？我就这点本事，这点运气！出来闯，就是给人送菜！我不躺，难道要带着缺角它们去抢吗？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您总说我得争，得拼…可您看看，我争来了什么？拼到了什么？除了满身的伤和一屁股的债，还有什么？”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大了起来，引得路过的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侧目而视。
“喵喵源需要上千上品灵石！我去哪儿弄？把缺角它们卖了吗？还是把我自己卖了？！”林凡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我知道您对我期望高…可我真的…真的扛不住了！这担子太重了！我挑不起来！”
他发泄般地低吼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污垢，留下两道泥痕。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勉强支撑的“主宰”，只是一个被现实压垮的、迷茫又绝望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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