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清凉浩瀚的力量,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迎来了甘霖,缓缓浸润着墨神风近乎燃烧殆尽的经脉与意识。狂暴的灼热感被强行压制下去,左臂上那刺目的赤红铭文光芒内敛,重新化为暗沉,只是那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质感,再也无法抹去。剧烈的痛苦如潮水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仿佛身体被掏空的虚弱。
他勉强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慢慢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阿瑶那张哭得梨花带雨、却带着劫后余生惊喜的小脸。
“你……你醒了?”阿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手紧紧抓着他完好的右手衣袖。
墨神风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四周。
破庙已彻底沦为废墟,断壁残垣,梁柱倾颓,唯有他们所在的这一小块地方,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庇护着,还算完整。晨曦的微光从四面八方破损的缺口透入,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沉降的灰尘。
而那个老乞丐,就盘膝坐在他不远处。
此刻的老乞丐,与之前判若两人。虽然依旧衣衫褴褛,污秽不堪,但那种痴傻癫狂之气尽数敛去。他腰背挺直,面容虽被污垢遮掩,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威严。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深邃,仿佛看透了千年风云,再无半分浑浊。他脚上那副断裂的铁镣随意散落一旁,仿佛那从未是束缚他的东西。
“前……辈……”墨神风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老乞丐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住,让他重新躺好。“别动,你气血两亏,墨血反噬,魂鼎震荡,能活下来已是侥幸。”
他的声音平和,不再癫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魂鼎?”墨神风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眼,与之前的“人为鼎”、“活鼎”相互印证,让他心头剧震。
老乞丐没有直接回答,目光落在墨神风那条异化的左臂上,眼神复杂。“以人身,纳古械之源,融暴戾之血……娃娃,你走的这条路,前无古人,后……恐怕也难有来者。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紧张不安的阿瑶,尤其是她手腕上那道淡金色的纹路。“守鼎一脉,血脉日渐稀薄,没想到在这末法之世,还能见到如此纯净的‘鼎纹’现世。天意……还是人为?”
他的话语如同谜题,让墨神风和阿瑶都陷入更深的迷茫。
“前辈,您到底是谁?‘人为鼎’、‘魂鼎’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这龙气禁制,九鼎残片……”墨神风强忍着虚弱,连声追问。这老乞丐是他目前遇到的,唯一可能揭开所有谜团的人。
老乞丐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废墟之外那逐渐亮起的天空,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名号……早已遗忘在这红尘泥沼之中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你们可以叫我……‘守陵人’。”
守陵人?为谁守陵?墨神风心中疑窦丛生。
“至于‘鼎’……”老乞丐收回目光,看向墨神风,“你以为,上古禹王所铸九鼎,真的是九尊青铜大鼎吗?”
墨神风一愣,墨门典籍记载,以及世间传说,皆言禹王收天下金铁,铸九鼎,镇九州气运。难道不是?
“九鼎,非是死物。”老乞丐语出惊人,“它们是九道‘源契’,是锚定这片天地规则、调和万物能量的‘枢纽’。其形无常,其质非金非玉,散于九州,隐于无常。”
源契?枢纽?墨神风只觉得这些词语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守鼎人’,”老乞丐看向阿瑶,“也并非守护某件器物。他们的血脉,天生便与某一尊‘源鼎’有着微弱的共鸣,是维持‘源契’稳定、避免其力量失控或被人强行攫取的‘活栓’。”
阿瑶似懂非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那……‘人为鼎’又是什么?”墨神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乞丐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悲哀与愤怒。“那是一条……断头路!是某些野心之辈,妄图以凡人之躯,强行容纳、甚至取代‘源鼎’的疯狂之举!”
他指着墨神风的左臂:“你以为你这条手臂只是融合了机关与血脉?不!你融合的那青铜巨臂残骸,便是某尊‘源鼎’崩碎后,其‘结构’规则的微小体现!而你的墨血异变,便是你的身体,在被动地适应、乃至试图‘模拟’那‘源契’的力量!”
“你,娃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踏上了‘人为鼎’的祭坛!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正在被改造成一口……粗糙的、不稳定的、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活体鼎炉’!”
墨神风如坠冰窟,浑身冰冷。老乞丐的话,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凿子,将他一直以来对自身变化的隐隐担忧,凿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祭品……活鼎……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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