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末,天光早已大亮,浓雾彻底散尽,金灿灿的阳光洒满李府的重重院落。
府邸内外焕然一新,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光可鉴人,廊柱栏杆擦拭得一尘不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庄重与紧张。
前院通往后宅的垂花门下,柳青沅身着华服,头戴金凤步摇,立于阶前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位置既能体现主母身份,又能相对靠近前门区域,方便第一时间迎接。
她身姿挺拔,努力维持着当家主母的端庄仪态,然而那微微攥紧又松开的手指,以及不时投向通往前院甬道方向、带着焦灼与期盼的目光,都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五年了!整整五年!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终于要回来了。
思念如同藤蔓,早已在她心底缠绕了千百回,此刻终于要迎来藤蔓舒展的时刻。
她身后,一众女眷屏息凝神,垂手侍立。
苏婉亦在其列,虽被解除了禁足,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低垂,双手交叠于身前,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站在柳青沅侧后方,位置微妙,曾经的代主母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等待审判的忐忑。
府邸正门外,气氛更为肃杀。
身着崭新甲胄的家族侍卫手持长戟,如标枪般挺立在朱漆大门两侧,寒光闪闪的兵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凛冽的光泽,无声地宣告着李家的威严。
管家、管事、丫鬟、小厮等数十人,在更外侧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以二爷李镇国为首的李家父辈男丁,几位堂伯、堂叔,皆身着正式袍服,神情肃穆地站在最前列。
他们身后,是以李子凡为首的年轻一辈子弟。
李子凡一身玄青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站在年轻一辈的最前方,神色平静,目光投向长街尽头。
在他身旁稍后,是李君远等堂兄弟,李君远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别扭和不甘,却又不敢造次。
李长生并未站在队列中。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跃上了高大的门额横梁之上。
一身胜雪白衣,在晨风中衣袂飘飘,双手抱胸,目光淡然远眺,俊逸出尘,宛如谪仙临世,与下方肃穆紧张的队列形成鲜明对比。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对于身前这位难得穿得人模人样,不再像个庄稼汉的二叔李镇国,李子凡并无太多攀谈的兴致。
两人相隔不过两步,却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反倒是李镇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回过身,压低声音对李子凡絮叨着:
“子凡啊,你父亲他……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些年戍守北境,风餐露宿,都是为了咱们李家,为了这大周江山。”
“你可千万别……别像长生那小子似的,心里存着怨气。”
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瞥向横梁上的李长生,眉头紧锁。
李子凡闻言,目光也转向门额上方。
看着李长生那遗世独立的姿态,他心中不由暗赞一声:“好风姿!老弟装起酷来,确实有模有样。”
李镇国脸上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声音也提高了些:“你看看他!成何体统!站在长辈头顶上,这……这简直是目无尊长,挑衅……”
他话未说完,只见身旁玄青身影一闪。
李子凡已如一片轻羽,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李长生身侧的门额横梁之上,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抱臂远眺。
李镇国:“……!!!”
他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横梁上那两道带着几分不羁的身影,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原以为只有一个李长生叛逆,没想到这刚回来的大侄子,竟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下方队列中,几位堂伯、堂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随即便是勃然大怒。
“放肆!简直放肆!”
“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
“逆子!竟敢如此藐视长辈,待家主回来,定要重重责罚!”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呵斥声此起彼伏,几位长辈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然而,横梁上的两人置若罔闻。
李长生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大哥,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大哥,你上来作甚?”
李子凡咧嘴一笑,带着几分促狭:“你站这么高,是在挑衅礼法,挑衅父辈权威吧?”
“等父亲回来,瞧见你这副样子,估计少不了一顿家法。我上来嘛……”
他顿了顿,拍了拍李长生的肩膀,“自然是兄弟有难一起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挨揍。”
他知道,李长生此举,恐怕正是对父亲李镇岳将母亲柳青沅独自留在家中承受风雨的无声抗议。
这份怨念,他虽不完全感同身受,却能理解。
李长生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大哥就不怕也被罚?”
李子凡笑容不变,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先不说你会不会被罚。”
“就算要罚你,你觉得自己能反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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