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六日,姗姗来迟的尚可喜终于亲率领六万大军抵达湘潭近郊。
这支庞大的队伍旌旗蔽空,铁甲如云。
行军原本在广东的时候,速度很快,但是过了郴州以后,开始放慢。
从郴州到湘潭,原本只需十二天的路程,他们整整走了二十天。
事实上,尚可喜也有意推迟了进军日程。
他内心深处并不愿率先与明军主力决战。
早在出兵之初,他就多次派人催促靖南王耿继茂发兵支援。
然而耿继茂虽然最终在顺治皇帝的严旨下答应出兵,却始终以各种借口拖延行军。
最近一次来信中,耿继茂声称福建沿海有郑成功部活动。
需要先巩固防务,至少要十天后才能发兵。
尚可喜心知耿继茂意在保存实力,便也顺势放慢了进军步伐。
他下令部队每日只行进三十里,早早安营扎寨,同时派出大量探马侦查前方敌情。
这种做法虽然稳妥,却也错失了趁明军立足未稳一举攻占长沙的最佳时机。
进入湖南境内后,尚可喜更加谨慎。
他派出的探马回报,各地乡民对清军敌意甚重。
就在三天前,一支两百人的先头部队在湘阴遭遇乡民伏击,损失了数十人。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些乡民显然得到了明军的组织和训练,他们的伏击战术相当娴熟,撤退时也井然有序。
沿途所见也让尚可喜深感忧虑。
许多村庄十室九空,百姓要么逃入山中,要么投奔明军。
那些留下的村民,眼神中充满敌意,远远见到清军就躲进屋里,紧闭门户。
这种氛围让他深感不安。
-
而许尔显早已在十里外迎候。
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此刻却显得颇为狼狈:
战袍破损,甲胄上沾满干涸的血迹,左臂用布带吊在胸前,脸上还带着未愈的伤。
他身后的士兵更是凄惨,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是精锐之师。
见到尚可喜的王旗,许尔显立即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末将许尔显,恭迎王爷。
尚可喜扫过许尔显浑身的伤痕,又看向他身后稀稀拉拉的残兵败将。
不禁眉头紧皱。
他翻身下马,亲手扶起许尔显:
许将军辛苦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过于自责。
许尔显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
末将无能,五千前锋精锐...如今只剩不到六百人。若非将士用命,末将险些就见不到王爷了。
二人并辔而行,许尔显一路详禀战局,声音时而哽咽:
王爷,自今年以来,邓名的湖广明军连战连捷,其势已非往昔可比。末将...末将实在轻敌了。
尚可喜默默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他虽然早已获知明军已控制湖广大部及江西北部等诸多不利消息。
但亲耳听到许尔显讲述他战败的经过,仍觉心惊。
更令他忧心的是,那些尚在清军掌控下的州县也已人心浮动,蠢蠢欲动。
他回想起沿途所见,不禁感慨:
湖广、江西两地,因加征与剃令积怨已久,民众隐忍待发。如今一见明军得势,便纷纷倒戈归顺。
实际上,加征赋税的政策并不限于湖广,江西。
浙江、福建,两广,江南省,及北方的省份,同样承受着重税。
只是那些地方驻有重兵镇压,百姓敢怒不敢动。
而湖广和江西地区清军兵力相对薄弱,这才给了反抗势力可乘之机。
就在前日,一支清军运粮队在湘潭城外遭袭,损失了二十余车粮草。
袭击者显然是当地乡民,他们熟悉地形,行动迅速,让清军防不胜防。
回到大帐,尚可喜立即召集将领议事。
他特意让许尔显详细演示与明军交战的每一个细节。
许尔显不仅说明了长沙明军的布防情况,还呈上一杆缴获的损坏燧发枪。
末将曾缴获此物。
许尔显惭愧地说。
可惜在突围时损坏了,未能获得完好的。李星汉此人用兵狡诈,末将也吃了这新式火器的亏。
尚可喜接过残枪,仔细端详每一个细节。
这位以火器起家的王爷,一眼就看出此枪制作精良,远胜清军装备。
他立即召来随军的工匠首领,下令道:
立即研究此枪构造,绘制图样,尽快仿制。
工匠首领仔细检视后回禀:
王爷,此枪机括精巧,燧石打火装置比我军现用的更为可靠。”
“特别是枪管锻造工艺精湛,射程和精度都可能远超我军火器。
尚可喜面色凝重,对众将说:
你们都看到了。明军装备已非昔日可比。这邓名确实是个劲敌。
他轻轻抚摸着枪管,继续分析:
明军如今不仅装备精良,战术也焕然一新。”
许尔显跪地请罪:
末将指挥不当,请王爷治罪。
尚可喜扶起他:
胜败乃兵家常事。当下最要紧的,是吸取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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