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兴的命令既下,庞大的玄龟云舟发出一阵低沉的灵机嗡鸣,厚重的防护光罩流转着水波般的纹路,庞大的船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偏离了直指北境的航线,朝着下方那座被七彩丹霞与氤氲灵雾笼罩的巨城缓缓降下。
越是靠近丹鼎城,便越能感受到其磅礴气势与鼎盛繁华。城墙并非凡间砖石,而是由一种名为“熔火青金”的奇异金属混合着无数防御阵纹浇铸而成,高达百丈,在日光下泛着冷冽而厚重的光泽。九尊千丈巨鼎的虚影并非完全虚幻,其凝实程度近乎实体,鼎身上雕刻着日月星辰、花鸟虫鱼、乃至万物生灭的古老图纹,缓缓旋转间,引动着周遭百里范围内的天地灵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的聚灵与药性蕴养力场。尚未入城,众人便感觉周身灵气活跃了数倍,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药香。
通往城门的空中航道规整而繁忙,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井然有序地排队等候入城检查。身着统一制式、胸前绣有药鼎徽记的丹鼎城执法队修士,驾驭着灵鹤或飞梭,目光锐利地巡视着往来舟楫,维持着秩序。与天枢城那种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复杂不同,丹鼎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建立在绝对专业权威之上的、井然有序却又不失森严的等级感。
缴纳了不菲的入城灵石费用后,玄龟云舟被引导至城西专供大型飞舟停泊的“泊云坞”。坞内停靠着数以百计的各类舟船,来自修真界各州各派,俨然一个微缩的修真界交流中心。圣尊府一行人下了云舟,立刻便被淹没在熙攘的人流与喧嚣的声浪之中。
丹鼎城内的景象,远比从天际俯瞰时更为震撼。街道宽阔足以容纳十驾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几乎九成以上的店铺都与丹药相关。有的专卖成品丹药,从最低阶的“辟谷丹”、“止血散”,到光华内蕴、被封在玉瓶之中、足以引起金丹修士眼热的“凝婴丹”、“化神丹”,琳琅满目;有的专营草药原料,千年灵芝、万载空青,奇花异草散发出混合的浓郁药气,形成一片片肉眼可见的灵雾;有的则出售丹炉、火种、提炼工具,甚至提供丹方租赁、炼丹师认证等服务。
空气中弥漫着千百种丹药和灵草混合的复杂气味,初闻令人心旷神怡,但久了,却隐隐给人一种浮躁和压迫之感。这里的灵气虽然浓郁,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梳理过,少了几分自然的活泼,多了几分人工驯服的秩序。
“好……好多丹药!”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一间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丹药阁橱窗里,那枚标价十万上品灵石的“九转还魂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韩辉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感觉到,这繁华背后,是赤裸裸的资源壁垒。他走到一家看似普通的丹药铺前,指着一种最基础的、适用于炼气期修士淬体的“淬骨丹”问道:“这个怎么卖?”
店伙计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道:“五十下品灵石一枚,不二价。”
韩辉瞳孔微缩。这价格,比他们在青玄城时了解的市价高出了近三成!而且这还只是最基础的丹药。
“怎么这么贵?”韩辉沉声问。
店伙计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贵?客官,这可是丹鼎城!药王谷监制,品质保证!嫌贵可以去别处买那些小作坊的劣质货色,吃死了人可别怪没提醒您。”言语间,将药王谷之外的炼丹师都贬低了一番。
继续前行,众人愈发清晰地感受到城中等级之森严。街道上,身着药王谷特有云纹丹袍的弟子,无论修为高低,行走间皆昂首挺胸,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傲然。其他门派的修士见到他们,大多会主动避让,或点头致意。而更多的散修与凡人,则只能在这些“丹道贵族”面前低下头颅,小心翼翼,生怕冲撞。
在一处十字路口,他们甚至目睹了一场小小的冲突。一名散修不慎撞到了一位药王谷内门弟子的衣角,那弟子当即勃然变色,不等对方道歉,便一挥袖袍,一股暗含药毒之力的劲风将其扫出数丈远,口吐鲜血。
“瞎了你的狗眼!弄脏了本公子的丹袍,你赔得起吗?”那药王谷弟子冷哼一声,在周围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那名散修挣扎着爬起,擦干嘴角血迹,眼中满是屈辱与无奈,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蹒跚着消失在人群里。
“岂有此理!”韩辉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怒意在他眼中凝聚。石破天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少府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地乃药王谷根基所在,规矩……便是如此。”
唐家兴面无表情,目光扫过那名弟子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麻木或隐忍的面孔,心中对丹鼎城的“秩序”有了更深的认识。这里的繁华,是建立在严格的等级与垄断之上的,丹药成为了划分阶层、巩固权力的工具,而非普惠众生的桥梁。
韩慧云一直沉默地观察着,她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那些衣衫褴褛、面色愁苦的凡人,以及那些为了一颗低阶丹药而锱铢必较的低阶散修身上。作为母亲,作为曾经掌管家庭生计的女子,她更能体会资源匮乏下的艰难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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