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人间,岁月沉香
当第一片雪花挣脱云层的怀抱,以轻盈的姿态吻上窗棂时,我便知道,岁末的情书已如期而至。它不像雨那样急不可耐地叩击大地,也不像霜那样悄无声息地凝结寒凉,雪是天地间最温柔的信使,带着一身素白,从遥远的天际缓缓飘落,用最绵长的深情,把山川、草木、街巷都裹进一片纯净的白里,让整个世界都慢下来,静下来,沉湎在一场无声的浪漫里。
我总在雪初落时便披衣出门,不必刻意选择目的地,只是沿着熟悉的街道缓缓行走,看雪花如何一点点改变世界的模样。起初,雪花是稀疏的、细碎的,像被风吹起的盐粒,轻轻落在头发上、肩膀上,转瞬便化作一丝微凉的湿润,不留痕迹。可渐渐地,雪花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像漫天飞舞的柳絮,又像仙女撒下的玉尘,在空中打着旋儿,悠悠扬扬,把天空都染成了一片朦胧的白。
落在地上的雪,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层,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像一首轻柔的乐曲,在寂静的街巷里回荡。随着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踩上去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厚重、沉稳,每一步都像在叩击时光的门扉,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又被后续的雪花慢慢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上渐渐积满了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粗壮的枝干被雪压弯了腰,却依然倔强地伸展着,像一位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风雪中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小时候住在北方的小城,雪是冬日里最盛大的节日。每年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我总会和小伙伴们一起,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和手套,在雪地里疯跑、打闹。我们会堆雪人,用煤球做眼睛,用胡萝卜做鼻子,用红围巾给雪人围上,看着自己堆起的雪人傻乎乎地站在雪地里,心里便充满了成就感。我们会打雪仗,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朝着对方扔过去,雪球落在身上,炸开一团雪雾,凉丝丝的,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越玩越起劲,笑声、喊声在雪地里回荡,把冬日的寒冷都驱散了。
那时的雪,下得格外大,格外厚,常常一整夜过后,整个小城都被积雪覆盖,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清晨醒来,推开门,眼前的世界一片洁白,远处的屋顶、近处的树木、路边的栅栏,都被雪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我会和弟弟一起,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铲雪,堆成一个个小小的雪山,或者在雪地里挖出一条条蜿蜒的小路,仿佛在探索一个未知的秘境。
母亲总会在我们玩得尽兴时,站在门口喊我们回家喝姜汤。进屋后,脱下湿漉漉的棉袄,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辛辣的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浑身的寒气瞬间便消散了。母亲会坐在火炉边,给我们烤红薯,红薯在火炉里慢慢烘烤,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让人垂涎欲滴。我们围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等着红薯熟透,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听着母亲讲那些关于雪的故事,心里暖暖的,满满的都是幸福。
父亲则会在雪停后,带着我们去城外的田野里散步。雪后的田野,一望无际的白,远处的山峦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空气格外清新,带着雪的纯净和泥土的芬芳。父亲会指着远处的麦田告诉我们,“瑞雪兆丰年”,这场雪能给麦田保暖,冻死害虫,来年一定会有好收成。我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白雪覆盖的田野格外美丽,像一片银色的海洋,充满了希望。
后来,我离开家乡,去了南方的城市。南方的雪不像北方那样豪爽、厚重,大多是轻柔的、短暂的,像一场易碎的梦。有时,雪花只是象征性地飘洒一会儿,便化作雨水落下,地面上连一层薄雪都积不起来;有时,也会下一场稍大的雪,让屋顶、树木都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但往往不到半天,太阳一出来,积雪便会融化,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和一些残留的雪痕,让人怅然若失。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会在南方的雪天里,怀着满心的期待出门,去寻找雪的痕迹。南方的雪,落在青瓦白墙上,落在乌篷船的船篷上,落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别有一番韵味。江南的古镇,在雪的映衬下,更显温婉、静谧。白墙黑瓦上覆盖着一层薄雪,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温暖了整个冬日。石板路上,行人打着油纸伞,缓缓走过,脚印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又被飘落的雪花轻轻覆盖,仿佛时光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有一年冬天,南方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积雪厚达十几厘米,整个城市都被白雪覆盖,像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我和朋友一起,踩着厚厚的积雪,去公园散步。公园里的树木都积满了雪,像一个个巨大的,树枝上挂着的冰棱,晶莹剔透,像一串串水晶。湖边的长椅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我们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湖面上升起的薄雾,看着雪花在雾中缓缓飘落,心里充满了宁静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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