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的生死相依与帐内那个不容错辨的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陈微儿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然而,现实的浪潮来得更快、更汹涌。
当晋王亲自护送陈微儿回到围场主营区时,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晋王玄色骑装上沾染的尘土与暗沉血渍,陈微儿苍白脸色、破损衣衫下隐约可见的包扎,以及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才有的微妙气场,都成了旁人眼中最引人遐想的谈资。
尽管皇帝已下令严查“意外”,但堵不住悠悠众口。几乎在顷刻之间,各种版本的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营地里飞速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晋王殿下为了救嘉宁县主,可是连命都不要了!抱着她一起滚下悬崖的!”
“何止啊!据说在崖底待了一整夜呢!孤男寡女的……”
“啧啧,这嘉宁县主真是好手段,先是得了陛下青眼封了县主,如今连晋王殿下都……”
“我看未必是手段,许是真有几分真情?你没见晋王殿下看她的眼神……”
“哼,一个侯府嫡女,也配得上晋王正妃之位?怕是……”
流言蜚语,有好奇,有艳羡,更有恶意的揣测和嫉妒的诋毁。陈微儿回到临时安置的营帐,春桃一边为她重新梳洗上药,一边忧心忡忡地转述着听到的闲言碎语。
“小姐,那些人说得可难听了!这可如何是好?”春桃急得眼圈发红。
陈微儿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颈侧一处被碎石划破的浅痕,眼神平静无波。她早就料到会如此。在这名利场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放大成滔天巨浪。更何况,是与晋王宇文渊牵扯上如此“惊世骇俗”的经历。
“由他们说去。”她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清者自清。”话虽如此,她拢在袖中的手却微微收紧。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这些流言若被有心人利用,攻击的将不仅是她,更是将她置于风口浪尖的晋王。柳氏母女,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傍晚时分,便有与柳家交好的宗室女眷,借着探病的名义前来,言语间满是“关切”的试探:
“县主受惊了,真是万幸!只是这悬崖底下……唉,终究是于名声有碍啊。晋王殿下身份尊贵,这日后……”
话未说完,便被帐外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本王的事,何时轮到旁人置喙?”
帐帘掀开,宇文渊大步走了进来。他已换了一身墨色常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周身散发的威压却让帐内温度骤降。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几位女眷,几人顿时噤若寒蝉,慌忙起身行礼。
宇文渊看也不看她们,径直走到陈微儿榻前,无视礼法规矩,俯身仔细查看她的气色,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伤口还疼吗?太医开的药可用了?”
他这旁若无人的亲昵姿态,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一种赤裸裸的宣示。他在告诉所有人,陈微儿是他晋王护着的人,容不得他人非议。
陈微儿抬眸看他,对上他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心中百味杂陈。她轻轻摇头:“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
宇文渊直起身,这才仿佛刚看到那几位女眷,语气淡漠:“几位夫人若是探病已毕,便请回吧。县主需要静养。”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那几位女眷脸色一阵青白,讪讪地告退,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帐内恢复安静,只剩下他们二人和垂首侍立的春桃。
宇文渊挥手让春桃也退下,然后转身,目光沉沉地看向陈微儿:“外面的闲话,不必理会。”
陈微儿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殿下不怕流言伤人?”
“流言?”宇文渊嗤笑一声,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本王行事,何须向流言解释?谁敢伤你,便是与本王为敌。”
他走近一步,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颈侧的伤痕,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轻柔:“今日之事,绝非终点。幕后之人,本王定会揪出,千刀万剐。”他的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陈微儿心尖一颤。他这话,既是对敌人的警告,也是对她的承诺。
“至于你,”他收回手,目光锁定她,“既已入了本王的局,便安心待着。你的名声,自有本王负责。”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占有,“从今往后,你陈微儿,便是晋王府的人。”
这不是商量,而是宣告。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两人的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以此对抗外界的一切风雨。
陈微儿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那深藏其下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情愫。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也不想退。这条路纵然荆棘密布,但身边有这个男人的庇护与并肩,似乎……也并非那么可怕。
她缓缓起身,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一礼:“臣女,谨遵殿下之命。”
这一礼,不再是臣下对皇子的恭敬,而是盟友对伙伴的认可,或许……还有一丝别的、悄然滋生的东西。
宇文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纤细却挺直的脊背,眼底深处,冰雪悄然融化了一角。他伸手,虚扶了她一下:“起来吧。”
当夜,晋王殿下亲自守在嘉宁县主帐外直至深夜的消息,如同长了脚一般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流言,在绝对的实力和强势的宣示面前,悄然转变了风向。嫉妒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敬畏与重新评估。
晋王宇文渊,用他独有的方式,为陈微儿撑起了一把无人敢轻易撼动的保护伞。而陈微儿,也在这场风波中,更加清晰地定位了自己未来的道路。危机,或许也是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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