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瓶上的母亲
“嘀嗒…嘀嗒…”
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子,一点点流进小山干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手臂。脐带血,阮氏梅那个刚出生的小崽子身上榨出来的最后一点救命玩意儿,带着一股子新血的腥甜气儿,终于注入了小山枯竭的身体。
产房静的吓人。刚才阮氏梅鬼门关走一遭生孩子的哭嚎、阿芳的尖叫、费小极的嘶吼,全都没了,只剩下这催命似的点滴声,还有小山胸膛那点若有若无、好像随时会断气的起伏。费小极蹲在墙角,背靠着冰凉掉渣的水泥墙,眼睛跟钩子似的死死扒在小山脸上。
操他姥姥的菩萨佛祖玉皇大帝…给点动静…给点活气儿啊…老子这条烂命搭进去都行…
他脑子里一片浆糊,只剩下这个念头在打转。什么千亿神棍的春秋大梦,什么坑蒙拐骗的发财大计,这会儿全他妈喂狗了。他就想看着这小崽子睁开眼,再喊他一声“哥”。
张婶瘫坐在旁边一把咯吱作响的破椅子上,那张枯树皮似的老脸蜡黄蜡黄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珠子,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还在不停地哆嗦。她那只刚输完血的手臂,针眼周围青了一大片,看着比阮氏梅那刚生完孩子的还吓人。费小极瞥了她一眼,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这老女人刚才往自己血里掺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护士正蹲在墙角收拾刚才输血弄脏的杂物。她捡起那个摔碎了瓶颈的小玻璃瓶,随手丢进一个装医疗垃圾的铁皮桶里。桶底还有别的污物,瓶子落下去,发出“哐啷”一声轻响。
费小极耳朵尖猛地一竖!像被针扎了屁股,“腾”一下就蹿了起来!刚才生死时速抢血没顾上细看,现在这瓶子落地的声音,跟砸在他心尖上似的!
“慢着!”他吼了一嗓子,跟阵风似的刮到铁皮桶边,也顾不上脏不脏,伸手就往那堆带着血污和不明液体的垃圾里掏!
护士吓了一跳:“哎!你干什么!脏!”
费小极不说话,眼睛赤红,手上动作一点没停,很快就把那个小瓶子从粘糊糊的垃圾里捞了出来。瓶子不大,就拇指粗细,瓶颈摔断了,参差不齐的玻璃茬子闪着寒光。瓶身上黏糊糊蹭了不少脏东西,但那标签…标签底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他顾不上恶心,把瓶子凑到产房门口透进来的一束惨白灯光底下,用沾着煤灰和污泥的袖子拼命蹭瓶身。
护士皱着眉看他发疯:“就是个普通药瓶吧?可能张婶自己带的什么药水兑进去了…”
“普通?”费小极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颤抖,“你他妈自己看!”他把蹭掉大部分污渍的瓶子猛地怼到护士眼前。
护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眯起眼仔细看去。瓶子标签大部分被张婶的手汗和煤灰蹭花了,上面印着的“北斗制药”标志还能勉强看清。真正让护士瞳孔一缩的是标签最底下,靠近瓶底的位置!
那里,根本不是打印的文字!
一张黄豆粒大小的、泛黄的黑白照片!
被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死死封在标签下面!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梳着几十年前流行的那种两条大辫子,穿着朴素的格子衬衫,对着镜头有些拘谨地笑着。眉眼清澈,笑容温婉,带着一种没有被生活狠狠蹂躏过的干净。
这张脸…这张脸…?!
护士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她猛地转头看向瘫在椅子上、气若游丝、老态龙钟的张婶!再看看照片里那个眉眼依稀可辨的年轻女子…
“张…张婶?!”护士的声音都劈了叉。
这一嗓子,把瘫着的张婶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旁边守着阮氏梅母子的阿芳也猛地抬起了头!
费小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看看照片,又看看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像是被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老妇人!
操!
真是她!
这老帮菜年轻时候…居然这么水灵?跟她妈换了个人似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疑云像涨潮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一个在矿上捡了几十年煤渣、给死人缝过裹尸布的老婆子,她的照片怎么会封在一个印着“北斗制药”标签的、神秘的药瓶上?!
张婶看到费小极手里的瓶子和他那仿佛要穿透她灵魂的凶狠眼神,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惊恐!那是一种秘密被猝然撕开的巨大恐惧!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住破椅子的木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那…那是…”她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张婶!这到底怎么回事?!”阿芳也冲了过来,震惊地看着那个诡异的瓶子,又看看张婶惨白的脸。她忽然想起什么,急促地问道:“你刚才给自己血里加了什么?!那药水…跟北斗制药有关?!跟你年轻时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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