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渊推开门,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轻响。
阿蛮端着的药碗差点打翻,药汁溅在青布围裙上,晕开深褐的渍:
小渊哥!你昨夜......
话没说完就被小翠拽了拽袖子。
那小丫头眼眶还红着,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芝麻糖——是昨夜他被押去矿洞前,她硬塞给他的。
无事。林渊解下染血的外袍,露出里衣下青紫色的淤痕。
他弯腰替小翠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指腹擦过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铁牌碰撞的脆响。
执法堂的玄色劲装身影立在门槛外,腰间悬着刻有字的青铜令:林远,老祖召见,速往青云殿。
阿蛮的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终于壮着胆子往前一步:可...可小渊哥伤还没好......
阿蛮。林渊打断她,声音轻却有力。
他接过小翠递来的干净外袍,青灰色布料裹住肩背时,触到内袋里还带着体温的护心印——是白芷塞给他的。
那枚玉牌压得心口发沉,像块秤砣坠着他的呼吸。
青云殿的汉白玉台阶浸着露水,林渊拾级而上时,靴底沾了青苔。
殿门半开,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味涌出来,他看见风无痕立在左侧,玄色广袖垂落如瀑,正低头整理腰间玉珏,仿佛只是寻常晨起的内门弟子。
右侧的白芷抱臂而立,指尖无意识地轻扣腰间冰魄剑的吞口,剑鞘上的冰晶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林远,进来。
老祖的声音像晨钟撞在殿顶的琉璃瓦上。
林渊抬眼,见那道玄色身影端坐在九龙檀木椅上,鹤发束着金冠,眉骨处一道刀疤从额角斜贯至下颌,左眼蒙着玄色缎带——传闻那是三百年前与魔修大战时留下的,却仍是让人心生敬畏。
昨夜灵纹阁的玄铁碑,可曾有异?老祖的独眼扫过林渊,像把淬了寒的剑。
林渊喉结动了动。
昨夜他按照白芷的交代,将监工的尸体拖去了废矿洞,又在灵纹阁外的砖墙上划了道深痕——那是玄铁碑感应灵气波动时才会出现的纹路。
此刻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护心印隔着布料烙得皮肤发烫。
回老祖,
他向前半步,靴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
昨夜子时三刻,玄铁碑突然泛起青光,纹路自底部向上蔓延三寸。
他想起师公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符,此刻正藏在贴身处,
弟子担心有外敌窥探,便多留了片刻查看。
老祖抚着长须,目光转向风无痕,
风无痕,你昨夜也在灵纹阁附近?
风无痕抬头,眼尾微挑,像是被问了件极有趣的事:
回老祖,弟子见月光明朗,便去后山练了趟剑。
他袖中滑落半片梅花瓣,落在青石板上,
倒是听见灵纹阁方向有动静,本想去查看,却见林师弟已在处理。
林渊的指甲掐进掌心。
昨夜他在废矿洞反杀监工时,风无痕的纸条就出现在他案头;此刻这人口中说听见动静,却半句不提纸条上若我回不来的血痕。
他瞥见白芷的指尖顿在剑鞘上,冰魄剑的寒气正顺着她的袖口往外渗,将地面的晨露结成细冰。
白芷。老祖突然开口。
白芷的脊背绷得笔直,冰魄剑地轻鸣一声。
她上前一步,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响:弟子昨夜在演武场练剑,未注意灵纹阁动静。
林渊望着她耳尖泛起的薄红——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昨夜她塞护心印时,耳尖也是这样红的。
殿内一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
老祖的独眼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笑了:
你们三个,倒像三尾互相咬住尾巴的蛇。
他抬手拍了拍扶手,檀木发出闷响,
风无痕,你来说说——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仙鹤清唳。
林渊的目光扫过风无痕的指尖——那只方才还在整理玉珏的手,此刻正悄悄按在腰间的乌鞘剑上。
而风无痕抬眼时,眼底有极淡的光,像是寒潭底的星子。
禀老祖,属下......
风无痕的声音刚起,便被老祖抬手打断。
不急。
老祖的独眼里浮起笑意,
先让林远说说,你腰间那柄短刃。
监工的刀,刃口还带着血锈。
林渊的手不自觉摸向腰间。
短刃的刀柄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刃口的血锈在晨光里泛着暗褐。
他想起昨夜矿洞塌方时,监工的刀扎进他左肩的痛,想起师公临终前说当年师公没做到的事,想起风无痕纸条上未写完的半句话。
这刀......
他刚开口,便听见风无痕低笑一声。
那笑声极轻,却像颗石子投入深潭,荡开层层涟漪。
林渊转头,正撞上风无痕望过来的目光——那眼神与半月前替他挡重锤时一模一样,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认真:
林师弟,你可知晓,这刀上的血锈里,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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