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破九霄城的雾色时,林渊已站在客卿阁前。
柳如烟的门是半开的,檐角铜铃被风掀起半寸,漏出里面翻书的沙沙声。
他抬步跨入门槛,便见那道素白身影倚在案前,指尖正抚过一卷泛黄的《九狱志》——封皮上杀戮狱三个字被翻得卷了边,像是被反复摩挲过千遍。
盟主来得早。柳如烟头也不抬,声音却比往日多了丝清润,我猜你要问极北玄虚,昨夜便翻了半宿旧典。她抬眼时,眼底浮着淡淡青影,却仍笑得清冽,那古境的墙砖纹路,确实与杀戮狱刑台的镇狱石同出一脉。
林渊的手指在腰间剑柄上顿了顿。
他注意到她案头摆着盏青瓷茶盏,茶沫里沉着半片干枯的梅瓣——那是苏清璃从前最爱的寒梅香片。
为何帮我?他直截了当。
柳如烟的指尖在《九狱志》上停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在杀戮狱外问过我同样的话。她忽然笑了,眼尾细纹里浸着血色残阳般的暗芒,那时我被锁在刑柱上,看着你持剑劈开三十三重杀阵。
你说这狱不该困人,可你不知道——她抓起茶盏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颈侧一道淡红疤痕随着动作起伏,我在狱里熬了三百年,听了三百年这狱该困人
风卷着梅香扑进来,林渊忽然想起昨夜山巅那缕苏清璃的气息。
他摸出怀中帛书,金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今日便去。
柳如烟起身时,案上《九狱志》啪嗒合上。
她抽出腰间玉箫——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法器,此刻箫身泛着冷白的光:古境灵气紊乱,空间会吃人。
我吹《定空曲》时,你要紧攥我的衣角。
极北之地的风裹着冰碴子打在脸上。
林渊跟着柳如烟踏入迷雾的刹那,耳膜骤然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在颅内搅动。
他低头,见脚下的雾气正泛着诡异的紫,每一缕都像活物般缠绕脚踝,试图往裤管里钻。
别用灵气硬抗。柳如烟的声音从前方飘来,玉箫已抵在唇边。
她的发带被风扯散,几缕银发混在乌发里格外刺目,这是古境在试探。
你越挣扎,空间裂缝开得越快。
林渊的识海深处,九狱塔第六层的虚影突然动了动。
他心头一松,原本乱窜的灵气竟顺着塔纹自动归位。
待再抬眼时,迷雾已散了大半,一座黑黢黢的山包横在眼前——山包上插满断剑,每柄剑都缠着拇指粗的锁链,锁链尽头埋在土里,泛着暗红的锈。
剑冢。柳如烟的玉箫垂落,指节捏得发白,那些锁链...是用狱卒的脊骨炼的。
林渊走上前。
碑石上的铭文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却在他掌心贴上的刹那,爆发出刺目金光。
他的瞳孔骤缩——那金光不是从石头里来的,而是从他识海深处,从九狱塔第五层奔涌而出的。
时光涟漪展开的瞬间,世界开始扭曲。
柳如烟的惊呼声被拉得很长,像被揉皱的绢帛;断剑上的锁链突然活了,嘶嘶作响着缠向他的手腕。
林渊咬着牙不退,任由塔力在识海翻涌——他闻到了熟悉的寒梅香,比昨夜更浓烈,混着铁锈味,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唤:阿渊,看。
幻境成型时,他正站在一片星海里。
白衣剑修的虚影立在三十步外,腰间悬着七柄没有剑鞘的剑。
那些剑的形状各不相同,却都流转着与九狱塔相同的暗金纹路。
虚影的脸很模糊,唯有无情的声音在星海中震荡:你既踏足此地,可知虚空剑道为何物?
林渊的手按上自己的剑。
他想起被废修为时在矿洞啃的窝窝头,想起苏清璃为他挡下的那一记掌风,想起山巅夜风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梅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以剑破虚,斩尽一切枷锁。
虚影的指尖掠过最近的那柄剑。
剑鸣声响彻星海,林渊的耳膜被震得发疼,却在疼痛中尝到了甜——那是突破瓶颈时才有的灵气回甘。
他抽出自己的剑,剑锋与虚影的剑相交的刹那,识海里的九狱塔突然震颤,第五层的塔纹全部亮了起来。
虚影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那就用你的剑,告诉我,什么是斩尽枷锁
剑刃相击的脆响中,林渊看见虚影身后的星图开始碎裂。
每道裂缝里都涌出黑雾,黑雾中隐约能看见苏清璃的影子——她的发间插着那支他送的梅簪,却被锁链捆着,嘴角淌着血。
他的剑势骤然凌厉。
九狱塔的力量顺着经脉炸开,在他周身形成金色光罩。
虚影的剑招越来越快,林渊却觉得越来越轻,仿佛每一剑都劈开了一层压在肩上的山。
星海里,第七柄剑突然脱离虚影,嗡鸣着飞向林渊。
他下意识抬手去接,指尖刚触到剑柄,便听见幻境之外传来柳如烟的惊呼:小心!
那剑冢的锁链在吸你的生机——
话音被截断。
林渊的意识重新沉入幻境,却见虚影的剑已架在他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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