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在脚下延伸至尽头时,林渊的靴底触到了一片冷硬的青铜地面。
殿内的微光比想象中更沉,像是被岁月浸泡过的古酒,泛着暗哑的铜锈色。
他抬眼望去,整座巨殿的穹顶高得望不见边际,青铜柱上雕刻的纹路早已模糊,却仍能辨出些扭曲的人脸——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更多的是张着嘴无声嘶吼的模样,像极了被封在琥珀里的绝望。
正中央悬浮着的塔形残片却亮得刺目。
巴掌大的碎片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可每道裂痕里都流转着幽蓝的光,像极了他识海中九狱塔第七层的纹路。
林渊刚迈出两步,胸口便传来灼热的刺痛——那是九狱塔在震颤。
共鸣...他低喃一声,喉结滚动。
自矿洞塌方那年起,九狱塔便成了他最亲密的,可这般急切的震颤还是头回。
碎片每转动一圈,他识海便跟着嗡鸣一次,连归墟剑的剑鞘都在发烫,仿佛在催促他靠近。
指尖距离残片还有三寸时,整座大殿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林渊瞳孔骤缩,本能地旋身退步,归墟剑已出鞘三寸。
可那震动并非攻击,倒像是某种沉睡的活物被惊醒时的喘息。
他看见青铜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悬浮的残片转速加快,幽蓝光芒如活物般窜出,在半空交织成一道光链——光链的另一端,正没入他眉心。
宿主......你终于来了。
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识海里转动,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林渊的剑坠地,他踉跄着扶住青铜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声音不是从耳朵,而是直接撞进了他的意识海,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说话者正站在时间的尽头,望着无数个轮回前的自己。
你是谁?他咬着牙开口,舌尖尝到血味——刚才震动时不小心咬到了嘴唇。
识海中的震颤突然变得温柔,像一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识海。我是第一代囚灵。那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也是九狱塔真正的缔造者之一。
林渊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曾听宗门长老说过,九狱塔是上古大能镇压凶物的法宝;后来结丹时九狱塔异动,他猜过是传承,是机缘,却独独没想过缔造者会主动和他对话。
更让他心悸的是二字——他曾在《古狱志》里见过,那是被封在法宝里,用魂魄温养器灵的苦修士,生不如死。
九狱塔......不是镇压凡人的?他声音发颤,想起自己每次突破时塔内的试炼,那些近乎虐杀的考验,我以为......
你以为是凡人流的机缘?那声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悲怆,小友,你可知这塔的名字为何叫?
不是九道地狱试炼,是九重枷锁,锁的是......
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林渊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不在青铜殿内。
他站在一片混沌中,远处有座通天彻地的塔,每层塔檐都垂着锁链,锁链尽头捆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
那在挣扎,每动一下,天地便崩塌一角,而塔下跪着无数修士,他们的魂魄正被抽离,化作塔身上的纹路——正是九狱塔第七层的模样。
这是......林渊下意识去摸胸口,那里九狱塔的虚影若隐若现。
这是十万年前的战场。囚灵的声音响起,我们用全族修士的魂魄铸塔,为的是囚禁企图吞噬混沌海的。
它本应是规则的守护者,却贪婪地吞噬所有生灵的命运,想让天地永坠轮回,供它汲取力量。
画面急转,林渊看见塔尖被轰出一个缺口,被囚禁的撕开锁链,那些跪着的修士瞬间化作飞灰。
最后一个画面是个白衣修士,他的魂魄正在碎裂,却仍将最后一道法诀打入塔心:若有后世修士能唤醒此塔......告诉他,九狱不是终点,是钥匙。
那是我。囚灵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温度,我用魂魄封印了塔的真相,等了十万年,等一个能承受住天道反噬的宿主。
小友,你体内的九狱塔,从来不是助你证道的法宝......
是囚笼。林渊脱口而出。
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突破塔层都会承受反噬,为何结丹时九纹金丹会引动天地异象——那不是他在征服九狱塔,是九狱塔在筛选能与天道抗衡的守塔人。
青铜殿的震动不知何时停了。
林渊低头看向掌心,九狱塔的虚影正浮在那里,每一层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残片上的裂痕。
他忽然想起血无妄的黑曜计划,想起九霄盟那些还在等他回去的弟子,喉咙突然发紧。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要继续养着这塔,等它完全苏醒,然后......
然后亲手把天道重新锁进去。囚灵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欣慰,小友,你比我想象中更坚韧。
记住,当九狱塔第九层开启时,就是天道复苏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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