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胶,裹着林渊的意识往下沉。
他先是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每一下都震得耳膜发疼,接着是苏清璃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四面八方涌来:
“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那声音太近了,近得他甚至能听见她喉咙里压抑的抽噎,像极了当年矿洞塌方时,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女拽着他衣角时的颤抖。
意识突然被扯断。
林渊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
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脸,带着刺鼻的焦糊味——是血烧干的味道。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衣襟被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肩斜贯到右腹,皮肉翻卷着露出白骨,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出来,在地上积成暗红的小潭。
“渊!”
他猛地抬头。
苏清璃站在五步外,长发披散,双眼赤红如血玉,混沌黑雾正从她指尖汩汩涌出,缠绕在她握剑的手上。
那是他亲手为她铸的“清霜”,此刻剑刃上还滴着血,每一滴都落在焦土上,绽开诡异的紫斑。
“不是我……”苏清璃的声音在发抖,剑穗上的青玉坠子撞在剑身上,叮铃作响,“渊,你相信我,我控制不住……”
林渊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记得这场景——不,他不记得。
记忆里没有这道伤口,没有这片焦土,没有苏清璃眼里的疯狂。
可他的身体在痛,真实得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犁犁开了胸膛;他的心跳在乱,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真的以为她是无辜的吗?”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渊转身,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是用黑雾揉成的人形,五官都浸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她也曾想杀你,只是你选择遗忘罢了。”
苏清璃突然尖叫。
她手中的剑嗡鸣着刺来,速度快得林渊根本来不及躲。
剑尖穿透他的右肩时,他听见自己倒抽冷气的声音,温热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地上,和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
“清璃!”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看着我,是我啊!”
苏清璃的瞳孔剧烈收缩,赤红的底色里闪过一丝清明。
她的剑顿在半空,指尖颤抖着去碰他的脸,却在触及的瞬间被混沌黑雾裹住,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走……快走……”她的声音破碎成几段,“它要我杀你……它说你是钥匙……”
“钥匙?”林渊抓住她的手腕。
黑雾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灼得皮肤生疼,可他不肯松开,“什么钥匙?清璃,告诉我,我在这儿,我陪着你——”
“够了。”模糊身影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黑雾骤然翻涌,将苏清璃的身影包裹成一团,“你以为她的清醒是真的?不过是混沌之力漏了点缝隙罢了。”它抬手,指尖点在林渊眉心,“看看你自己,从矿洞到现在,你护着的、爱着的,哪一个不是在拖你后腿?苏清璃的寒毒,苏清璃的混沌,苏清璃的……”
“住口!”林渊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不是!”
“不是?”模糊身影笑了,笑声像石子砸进深潭,荡起一圈圈涟漪,“那你说说,她为什么会被混沌侵蚀?为什么在你结丹时突然失踪?为什么在混沌祭坛里,她的心跳和那扇青铜门的韵律重合?”它逼近两步,幽蓝的眼睛里翻涌着诡谲的光,“你以为九狱塔在召唤她?不,它在召唤你,持钥者。而她——”
黑雾突然散开。
苏清璃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柄清霜剑,鲜血正从她嘴角溢出。
她抬头望着林渊,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平静的悲哀:“对不起……我还是没能……”
“清璃!”林渊扑过去,膝盖砸在焦土上,疼得发麻。
他捧起她的脸,鲜血沾了满手,“别说话,我带你走,我有九狱塔,我能救你——”
“没用的。”模糊身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她早就是混沌的容器了。你每靠近她一步,就离那扇门近一步;你每救她一次,就给混沌多开一道缝。”它的指尖划过林渊后颈,冷得像冰锥,“放弃吧,持钥者。你护不住她,就像你护不住当年的矿奴,护不住被覆灭的宗门——”
“住口!”林渊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
苏清璃的脸在他掌心逐渐模糊,焦土变成了矿洞的碎石,血潭变成了塌方时的尘土。
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举着火折子,对浑身是血的少女说:“我带你出去。”又看见外门大比时,苏清璃站在观礼台上对他笑;化神天劫时,她在雷雨中为他撑起结界;混沌祭坛里,她在他怀里轻声说“你做到了”。
“你骗我。”林渊抬起头,眼里烧着火焰,“这些记忆都是假的,是你造的!”
“假的?”模糊身影的声音里带着兴味,“那你说说,她刺你那剑的疼,是假的吗?她倒在你怀里的温度,是假的吗?”它退后两步,黑雾在脚下翻涌成漩涡,“你可以不信,但你敢赌吗?赌她真的无辜,赌你能带着她穿过那扇门,赌九狱塔不会把你们一起困在永恒的轮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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