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在断碑上停了片刻,风沙裹着焦土的气息扑在脸上,像撒了把细碎的盐粒。
碑身九霄盟誓四个大字是他当年用玄铁笔刻的,此刻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却仍能摸到刻痕里凝着的血锈——那是他结丹时以心头血为墨,为每个加入盟的弟子烙下魂契的印记。
盟主。无尘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像怕惊散了风里的残魂。
这位曾在九霄盟管账的中年人,此刻衣襟还沾着暗红血渍,左眼蒙着渗血的布条,右手却始终按在腰间那柄断剑上——那是当年林渊亲手赐他的剑。
林渊转头时,看见无尘另一只手正指向广场西北角。
那里的焦土被风卷起,露出半截青石板,缝隙里爬着暗红的阵纹,像被火烧过的血管。三年前您说,若有朝一日盟毁人散,这残魂阵能存下最后一缕执念。无尘的喉结动了动,那只未受伤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昨夜混沌气漫过来时,我带着二十七个兄弟在这守了整夜,用精血喂阵...您看。
他蹲下身,用断剑挑开石板下的浮土。
暗红阵纹突然泛起微光,像浸在血里的星子。
林渊的识海突然一震——九狱塔第七层的共鸣比刚才更剧烈了,连掌心的血珠都顺着指缝滴在阵纹上,溅起细小的金芒。
轮回之力。他低喝一声,玄色道袍无风自动。
指尖按在阵眼上的瞬间,天地仿佛静了一瞬。
所有风声、沙响、弟子们的抽噎都被隔绝在外,只剩识海里那缕若有若无的波动,像一根细若游丝的线,牵着他往地底钻。
三百丈。
五百丈。
林渊的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知到轮回之力穿透岩层时的阻力,那些被混沌侵蚀的石头泛着腐臭的黑,像溃烂的伤口。
直到触及地下千丈处,那缕波动突然清晰了些——是清璃的魂印!
带着她惯用的寒梅香,混着点她总爱偷加在茶里的桂花蜜甜。
清璃。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卡在喉咙里。
三年前在混沌祭坛,他亲眼看见她被黑雾裹住,整个人像被揉碎的月光,碎成千万点流萤。
可此刻这缕波动,分明带着她魂海中独有的九霄印——那是他在她结丹时,用九狱塔第一层的本源之力刻下的,说是若有一日我先死了,这印能引你找到我。
她还活着。林渊的声音发颤,连指尖都在抖。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道袍扫起一片沙雾。
广场上跪着的弟子们被这动静惊得抬头,看见他们盟主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剑刃。
无尘,带十三个结丹境的兄弟。林渊弯腰抓起一块碎石,在焦土上画了条螺旋向下的轨迹,残魂阵的入口在碑林下第三块断碑,往下挖两丈会碰到青钢岩,用我的血破岩。他咬破指尖,在轨迹终点点了个血点,清璃的魂息在千丈地底,混沌气还没完全侵蚀那里,但最多撑三天——
盟主!人群里突然传来抽噎。
是小蝶,她怀里的云纹玉佩还沾着泥,我...我昨夜在碑林守着,听见地底有铃铛响。
像...像苏师姐的青玉铃。她抬起脸,泥污里的眼睛亮得惊人,是她在叫我们,对不对?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记得清璃总爱系个青玉铃在腰间,走起来叮铃作响。
有次他嫌吵,她就偷偷摘了,结果半夜又红着眼圈塞回他枕头下:阿渊,你说这铃响像九霄的风,我想着...要是哪天走散了,你听见铃响就能找到我。
他扯断腰间的九霄令,往空中一抛。
令旗展开的瞬间,三百丈外的断墙后突然腾起九道火光——那是他当年布下的守盟火,只认九霄令主的血。所有引气期以上的弟子跟我下洞,筑基以下的守在入口,用玄铁桩布困魔阵。他转身时,衣角扫过九霄英烈碑,碑上苏清璃三个字被他的血珠溅中,突然泛起淡青色的光。
无尘已经带着人冲去碑林了。
林渊跟着跑,靴底碾碎焦土的声音里,混着身后此起彼伏的遵令!。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连九狱塔的嗡鸣都盖不住。
直到站在第三块断碑前,看见弟子们用玄铁铲撬开青钢岩,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洞,他才猛地顿住。
洞里飘出一缕极淡的梅香。
林渊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摸出腰间的九霄剑,剑尖挑起一团幽蓝火焰。
火光映亮洞壁时,他看见洞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小字——是清璃的字迹。阿渊,若你看到这里,说明我又闯祸了。今日在药园摘了株冰魄草,想着给你炼补魂丹。方才在塔顶看见星子落了三颗,我数过,你说过星落三颗时,要许三个愿望...
最后一行字刻得歪歪扭扭,墨迹里混着血:阿渊,混沌气要来了。
我把魂印封在残魂阵最深处,你...你一定要来。
林渊的剑尖突然抖了抖,幽蓝火焰险些熄灭。
他伸手去摸那行血字,指尖触到石壁的瞬间,识海里那缕魂息突然剧烈震颤,像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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