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桃花的甜香。
他正倚在桃树下的石凳上,腿上摊着半卷《诗经》,墨迹未干的纸页间夹着片粉白的花瓣——是方才那姑娘折花时落的。
公子又偷懒。
清甜的嗓音从花影里传来。
林渊抬头,见素白裙裾掠过桃枝,苏清璃抱着一捧新折的桃花,发间的寒玉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可这冷光落在她笑弯的眼角,倒像春雪落在初融的溪水里,晃得人心里发软。
他伸手去接花,指尖却触到一片冰。
林渊的动作顿住。
往年清明,清璃总说这簪子是她奶娘留下的,带着雪山的寒气。
可今日这寒,冷得扎骨,像极了...像极了上一世她断气前,指尖透过道袍的凉。
公子在想什么?清璃歪头,发间银铃轻响。
她凑近些,替他把滑落的书页折好,可是嫌我改的诗不好?
昨日他写愿逐春风到君侧,她笑着说不如愿种桃树待君归。
此刻石桌上的纸笺还在,墨迹里浸着桃花蜜的甜,可林渊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九狱塔里那道影子——那女子虚虚点向他心口的指尖,像要补上未写完的字。
清璃。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寒玉簪的凉意顺着皮肤窜进血脉。
清璃的瞳孔微微收缩,却仍笑着:公子今日怎么这样烫?
莫不是着了风寒?
她的脉搏很慢,慢得不像活人。
林渊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前几世:矿洞的血、古魔渊的雾、混沌祭坛里被侵蚀的眉眼——所有苏清璃死去的模样突然涌进识海。
而眼前这人,笑时眼角没有细纹,说话时气息太匀,像被人用线牵着的提偶。
你不是她。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撞在桃树上,花瓣簌簌落了满肩,你是谁?
清璃的笑容凝固了。
她的指尖开始渗黑血,沿着素白裙裾蜿蜒成蛛网。
寒玉簪突然发出尖啸,刺破耳膜。
林渊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砍柴的钝刀,此刻却触到剑柄——是九霄盟的斩神剑,不知何时回到了他手中。
真没意思。
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清璃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翻涌着黑雾,最后凝成个无形无质的影子,眉眼与方才的清璃重叠,每次都要拆穿,就不能多陪我玩会儿?
林渊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斩神剑嗡鸣,剑身上的字泛着冷光。
他认得这气息,是九狱塔第七层遇到的,混沌意志的执念体。
把她还我。他的声音发颤,你拿她的皮相做什么?
皮相?无相的影子凑近,穿过斩神剑的锋芒,直接钻进林渊识海,你以为她还在?
她早被混沌吞了,连魂魄都碾成灰。
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
剧痛从识海炸开。
林渊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苏清璃在矿洞塌方时替他挡石,在古魔渊里替他引开追兵,在混沌祭坛里含着泪刺进他心口——每一世她都为他而死,而他每一世都只能握着她的手,看她的温度一点点消散。
住口!他怒吼,斩神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九狱塔在识海震动,第七层的字迸出血珠,将无相的黑雾灼出裂痕,我偏要救!
固执。无相的声音渐弱,下一世,你会更痛。
意识再次崩碎前,林渊看见清璃的影子在黑雾里冲他笑。
那笑与记忆里的重叠,却又多了几分怜悯,像在说别再追了。
再睁眼时,林渊闻到了血锈味。
他躺在焦土上,铠甲裂成碎片,胸口插着半支混沌箭。
远处传来喊杀声,他的残兵们正用断刀和血肉筑成防线,而混沌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每只怪物的眉心都印着道熟悉的纹路——是风无痕的图腾。
将军!有小兵扑过来替他挡下偷袭,喉间的血溅在他脸上,风...风老贼在后方!
林渊撑起身子。
他记得这一世,他是镇北将军,本应带着十万大军保境安民,可粮草被烧、援军不至,分明是有人在幕后操盘。
而那个影子,那个总在九狱塔外若隐若现的,此刻正站在混沌大军最前方,披着他熟悉的玄色大氅。
风无痕!他拔出胸口的箭,血泉般涌出,你说你是反抗军首领,说要对抗混沌,原来都是假的?
风无痕转身。
他的脸还是那副温润模样,眼底却翻涌着混沌特有的紫雾:你以为轮回是天道恩赐?
不过是我布的局。
每一世让你痛彻心扉,让你的执念越来越深...等你彻底堕入混沌,九狱塔的秘密,不就归我了?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每一世苏清璃都要死在他怀里——是风无痕在操控轮回,用他的情劫喂养执念,好打开九狱塔。
做梦!他踉跄着冲过去,斩神剑早已化作凡铁,此刻却因他的执念重新凝出剑形,我林渊,宁肯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得逞!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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