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还残留着虚影的淡影,像一块洗不净的污渍。
若注定堕入混沌......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散进云里。
轮回剑在他掌中轻颤,仿佛在回应什么。
林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轮回剑上的二字在掌心烙出浅红的印记。
他望着虚影消散前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喉间突然涌起一股腥甜——不是因为伤势,而是被命运戏耍的屈辱。
矿洞里啃着硬饼发的誓,为苏清璃寻药时踏碎的积雪,九霄城落成时千万人喊的,这些滚烫的记忆在识海里翻涌,将混沌神的二字灼得千疮百孔。
若注定堕入混沌......他低喝一声,轮回剑突然迸发万丈金芒,剑身上的轮回纹路如活物般游动,竟在半空凝出一轮极小的金色漩涡。
这是他化神期后才悟得的轮回锁,本是用来禁锢强敌因果,此刻却被他逆转为斩断自身因果的利刃。
下方,正往药庐搬运伤患的阿七突然踉跄,半筐止血草撒了一地。
他抬头时,看见盟主周身的金芒像要撕裂苍穹,连断墙上的残阳都被比得暗淡。他踹了脚旁边发愣的小弟子,把止血丹全送到前院!
盟主的剑......话没说完,喉咙便被惊意哽住——那道虚影竟真的被金芒笼罩,却连半分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虚影的玄色衣角被金芒绞得碎成星屑,它望着林渊泛红的眼尾,忽然露出与林渊在矿洞杀监工时如出一辙的笑:你以为斩断的是因果?它的声音混着金芒撕裂空气的尖啸,你每多挣扎一次,九狱塔的封印就松动一分。
林渊的轮回剑突然一沉。
他分明感觉有根无形的线正从丹田往识海钻,那是九狱塔的气息——自矿洞塌方后就与他血脉相连的气息,此刻竟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住口!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让神智清明几分,我林渊的路,轮不到谁来划!
金芒骤然暴涨。
虚影的身形在光芒中支离破碎,却在彻底消散前,将最后一句话钉进林渊识海:当你真正站在混沌神座前时,你会明白——没有选择。
话音未落,林渊的识海突然炸开一片混沌。
他看见一座由漆黑锁链缠绕的神殿,殿中堆着如山的断剑,每柄剑上都刻着与轮回剑相似的纹路;再往上,是一座悬浮在混沌雾霭中的王座,王座上的身影被黑雾笼罩,却让林渊从骨髓里泛起寒意——那分明是虚影的轮廓,只是更庞大、更冰冷。
这是......他踉跄着扶住断墙,掌心触到的碎石刺得生疼。
玄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星穹秘录》载,斩道者需遍历九狱证道,最终......老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林渊的瞳孔正泛起奇异的金纹,那是九狱塔力量暴走的征兆。
盟主!墨寒的玄铁重剑地砸在地上。
他本已退到一里外接应点,此刻却提着半壶疗伤酒冲了回来——方才那声没有选择,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矿洞塌顶时,监工捏着他妹妹的脖子说贱民的命,轮不到你选。
他扯下腰间的兽皮酒囊,酒液泼在焦土上腾起白烟:他将酒囊甩给林渊,当年在矿洞,你说命是自己挣的,现在就给老子挣出个道理!
林渊接住酒囊,烈酒入喉灼烧着味蕾。
他望着墨寒铠甲上未拔的雷矛,想起这人替他挡刀时说我这条命,早该在矿洞喂老鼠了;又想起阿七举着盟旗的手,想起药庐里伤患攥着他衣角的温度。
这些滚烫的、鲜活的、不属于混沌神账本的东西,突然在识海里汇成龙卷风,将那座混沌神殿的虚影撕得粉碎。
我偏要选。他将酒囊砸向地面,碎瓷飞溅间,轮回剑重新腾起清越剑鸣。
方才涌入识海的记忆片段仍在翻涌,但这次他看清了——那些斩道者的残骸旁,有几柄剑的裂痕里还嵌着半截盟旗的穗子,有块碎甲片上刻着二字。
原来不是没有选择,是前人的选择被混沌抹去了痕迹。
叮——
一声极轻的脆响在识海深处炸开。
林渊的丹田突然发烫,九狱塔的气息如活物般窜遍四肢百骸。
他闭眼内视,看见第七层塔壁上缠着的锁链正寸寸断裂,每断一节,塔内就涌出更浓郁的青光——那是他在化神期镇压混沌侵蚀时,用九霄城千万人的信念凝练的光。
盟主?阿七的声音带着试探。
林渊睁眼时,看见少年正蹲在他脚边捡药瓶,发梢沾着血渍却笑得灿烂:方才那光可真好看,比过年放的烟花还亮!
林渊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九狱塔印记正泛着淡青,与轮回剑上的金纹交相辉映。
他伸手揉了揉阿七的发顶,指腹擦过少年额角的伤口时,听见远处药庐传来伤患的咳嗽声,听见玄真翻玉简的沙沙响,听见墨寒重新整队的口令声。
这些声音像根根细线,将他与这方天地牢牢拴住。
去把盟旗修好。他对阿七说,又转向墨寒,雷尊的残部还在西边林子里,带二十个护法去清剿。最后望向玄真,那卷《星穹秘录》借我看看,特别是斩道者的部分。
众人应声而动时,林渊走到九霄城最高的断墙上。
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了半片废墟。
他闭目盘膝,意识沉入丹田。
九狱塔第七层的锁链仍在断裂,每一声脆响都像在说:来啊,看是你的锁链硬,还是我的道硬。
风卷着药香掠过他的道袍,远处传来盟旗重新扬起的猎猎声。
林渊的嘴角扬起极淡的笑——他终于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斩断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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