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感知到识海里九狱塔第八层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那是因果剥离在强行抽离缠绕神魂的命运丝线。
每剥离一根，便有锥心刺痛从太阳穴直贯后颈，像有人用烧红的细针在颅内作画。
盟主！墨寒的长枪在命运封印前迸出火星，他左手按在刀柄上的云纹处，那是九霄盟特有的传讯阵纹，此刻正泛着刺目的红光。
护法的虎口已经裂开，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淌，滴在虚空里竟凝成暗红的血珠悬而不落——这方空间的时间流速被命运法则扭曲了。
无妄的命运印记突然泛起幽蓝涟漪，他望着林渊颤抖的指尖，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玄阳的命魂早被你斩于轮回剑下，可命运法则里，他的死亡仍是你因果链上最锋利的倒刺。话音未落，那道玄阳幻影的指尖已凝聚出金色法球，竟与百年前林渊在仙域之巅斩落这位金仙时，对方最后祭出的大日焚天印分毫不差。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那一日，苏清璃为替他挡下玄阳的偷袭，后背被金焰灼出焦黑的伤痕；想起她当时咬着牙说我没事，却在深夜疼得蜷缩成团，指尖深深掐进他手背的模样。
轮回剑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剑穗上那缕灵丝无风自动，缠上他的手腕——那是苏清璃用本命灵丝为他重编的剑穗，她说过这样就算你走丢了，我也能顺着灵丝找到你。
因果剥离，给我断！林渊低喝一声，九狱塔第八层的塔门轰然洞开。
识海里原本纠缠如乱麻的命运丝线突然发出尖啸，其中最粗的那根泛着暗金光泽——正是与玄阳之死相连的因果。
塔中涌出的黑雾裹住那根丝线，林渊的嘴角溢出黑血，这是强行剥离因果的代价，每一滴血都在灼烧他的道心。
玄阳幻影的法球已近在咫尺。
墨寒的长枪突然爆发出刺目刀光——他竟将刀与枪强行融合，这是九霄盟禁术兵合一处，施展者会被兵器反噬。盟主！
接着！护法的吼声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融合后的兵芒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精准劈开了法球的防御缺口。
林渊抓住那道转瞬即逝的空隙，轮回剑挽出九狱塔的塔纹剑势。
剑刃上的青光与九狱塔的黑雾交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漆黑裂痕。
玄阳幻影的法球被撕成碎片，可幻影本身却化作万千金蝶，每一片蝶翼都刻着字，铺天盖地朝林渊涌来。
这是命运法则具现的因果业火。无妄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他望着那些金蝶，眉心的印记竟隐隐发颤，你斩了玄阳的命，却斩不断他留在天道里的之念——所有认为你该杀的存在，都会在命运法则里成为他的分身。
林渊的轮回剑突然变得滚烫。
他望着剑身上倒映的自己——眼尾的红痕蔓延至鬓角，像是被血水洗过的残阳。该杀？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当年在矿洞，他们说我该杀；在古魔渊，魔修说我该杀；在仙域，那些自诩正道的老东西也说我该杀......他的手指缓缓抚过剑刃，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可最后，活下来的是我，要找苏清璃的也是我。
九狱塔的第九层突然泛起微光——那是从未开启过的层数。
林渊只觉神魂一轻，所有压在身上的命运丝线竟开始自动崩解。
玄阳金蝶触碰到这股气息，瞬间化作齑粉。
无妄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终于露出震惊之色：九狱塔......你竟能逼得它自解封印？
我逼的从来不是塔。林渊擦去嘴角的血，轮回剑直指无妄，是这天地，是这命运，是所有说我的东西。他抬脚向前，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踩出龟裂的纹路，现在，让开。
无妄望着他，突然退到井口边缘。
井口的黑洞里传来更清晰的心跳声，这次林渊听出了——那是与苏清璃的心跳同频的震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玉珏，半块玉珏此刻烫得惊人，与黑洞里传来的波动产生共鸣。
进去吧。无妄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你要记住，命运井里没有，只有。
林渊没有回应。
他看了眼墨寒，后者虽然浑身是血，却用力点了点头。
轮回剑自动飞入鞘中，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黑洞。
刚触碰到井口的光晕，无数光影突然在眼前闪过——有苏清璃在矿洞替他挡下监工皮鞭的身影，有她在古魔渊为他裹伤时泛红的眼尾，有混沌祭坛上她被侵蚀前最后一个微笑......
清璃。他轻声唤道，声音被黑洞吞噬。
当林渊的身影完全没入井口时，无妄突然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金蝶残片。
那残片上的字正在褪色，逐渐显露出一行小字：因果尽头，谁主轮回？
墨寒握紧融合后的兵器，望着井口不断流转的命运纹路，突然听见黑洞深处传来一声剑鸣——那是轮回剑的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也跟着跨进了井口。
井口的光晕重新闭合，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唯有虚空中残留的命运纹路，还在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在那黑暗深处，林渊的手掌触到了一块微凉的玉珏——与他腰间的半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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