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九色瞳孔里翻涌着比混沌更炽烈的光。
九狱塔第九层的震动顺着识海直窜天灵盖，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刺破他的神经——痛，但每一丝痛意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清璃……”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唤，目光死死锁在水晶棺上。
苏清璃的指尖还在一下下叩着棺盖内侧，节奏比方才快了些，像极了当年两人在青竹峰避雨时，她用竹枝轻敲他手背的模样。
那时她总说“阿渊，该回屋温书了”，而他总装作没听见，非要等雨停了看她发梢滴着水，又气又笑的模样。
“咔嚓——”
九狱塔第九层的门扉又裂开一寸，那缕超脱气息裹着清甜的竹香涌出来。
林渊忽然想起矿洞塌方那天，他被埋在碎石下，意识模糊时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后来才知道，是九狱塔苏醒时，从最深处溢出的一缕残韵。
原来从那时起，命运的线就已经缠上了他的手腕。
黑曜的巨斧“当啷”砸在地上，震得整个祭坛都晃了晃。
青灰色皮肤下的黑色黏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金属纹路——原来这混沌化身的躯体，竟是用封禁天道的锁链铸就。
他空洞的眼眶里，猩红光芒缩成两点针尖，声音里带着碎裂的颤音：“不可能……超脱者的气息早被天道碾碎在永恒彼岸……你不过是个刚踏足大乘的蝼蚁！”
林渊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轮回剑在掌心发烫，剑身上的七道轮回纹正随着九狱塔的震动共鸣。
这是他用七次生死劫凝练的本命剑，此刻却像个急着见主人的孩子，剑柄上的刻痕蹭得他掌心生疼。
“轮回狱，开。”他咬着牙念出法诀，鲜血顺着嘴角淌进衣领——这是他第一次用精血同时驱动九狱塔和本命剑。
金光从他脚下腾起，如同一朵骤然绽放的莲花，将周围十丈内的混沌之力绞成碎片。
黑曜踉跄着后退三步，金属躯体上迸出火星，竟在地上拖出三道深半尺的痕迹。
林渊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中州大比上，那个踩碎他丹田的外门执事。
那时他也说“你不过是个矿奴”，后来被他用捡来的断剑刺穿了喉咙。
“梦璃！”他转身冲向水晶棺，轮回剑在身侧划出金色弧光，将最后几缕纠缠的混沌丝绦斩断。
识海里的篡命之瞳开始灼烧，这是他第三次强行使用这双能篡改因果的眼睛——前两次，一次是救苏清璃时逆转寒毒侵蚀，一次是在化神劫中改写雷劫轨迹。
每用一次，眼底就会多一道血痕，此刻他左眼的眼白已经全红，像浸在血里的宝石。
梦璃的身影从水晶棺上的黑雾里浮出来。
这次不是模糊的影子，她穿着月白裙衫，发间别着那支他在古魔渊捡的青玉簪，连裙角的墨竹纹都清晰得能数清叶片。
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这是苏清璃十六岁生辰时的打扮，那天他翻遍整座青竹山，才找到这支没刻字的玉簪，被她笑骂“笨手笨脚”。
“你曾答应过我……”梦璃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山风穿过竹林的轻响，“要带我离开这里……去看永恒彼岸的花。”
林渊的眼泪砸在水晶棺上，溅起细小的冰晶。
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极北冰原，两人为了找寒毒的解药，在冰窟里困了七天七夜。
苏清璃冻得发抖，却还笑着说：“等我好了，阿渊要带我去最远的地方，听说永恒彼岸的花，能开一千年不败。”
“我带你走。”他抬手按在棺盖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冰棺渗进去，“现在就走。”
梦璃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当年在青竹峰那样。
黑雾突然从她脚下翻涌而起，她的身影开始虚化，最后消散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去混沌核心……找那把钥匙……”
林渊的识海“嗡”地一响。
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浮上来，模糊的画面里，他站在一片混沌中，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塔尖上有个穿月白裙衫的身影，正对着他伸手。
“盟主！”
大长老的声音从祭坛入口传来，破妄镜的金光刺破混沌，照得水晶棺上的冰棱闪闪发亮。
林渊回头看了眼冲进来的亲卫，又转回来盯着苏清璃——她的指尖已经停了，正缓缓按在棺盖中央，那是他们约定的“我醒了”的最后一个暗号。
九狱塔第九层的门扉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声。
林渊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鼻腔流下来，他却笑了，用染血的手背抹了把脸，对着水晶棺轻声说：“清璃，我带你去看永恒彼岸的花。”
话音未落，他识海中的模糊画面突然清晰了一瞬——混沌核心处，一座漆黑的塔正缓缓转动，塔顶站着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林渊的睫毛剧烈颤动，喉结在脖颈处滚了滚。
梦璃消散前那句“永恒彼岸”像一记重锤，精准砸在他识海深处那团混沌记忆上——原本模糊的画面突然翻涌起来：青灰色的混沌雾气里，一座漆黑巨塔直插天际，塔基刻满他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他穿着与此刻相同的玄色道袍，左手握着轮回剑，右手与另一个自己交叠，而那个“自己”腰间挂着半块玉珏，与苏清璃颈间那半块严丝合缝；更远处，月白裙裾翻卷，苏清璃正将一枚水晶钥匙按进塔门中央的凹痕里，发间青玉簪在混沌中泛着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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