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苏清璃,她的呼吸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勾住他衣襟的一角。
这细微的动作让他喉结动了动,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那道浅疤时,记忆突然闪回青竹峰的雨夜里。
那时她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却笑着把烤红薯塞进他手里,说“矿奴也得活着”——可现在,活着的是他,而她的神魂正在混沌里支离破碎。
“清璃,我数到十。”他声音发哑,将她轻轻放在铺着自己外袍的石台上,“一息都不会多留。”
话音未落,篡命之瞳的力量已如潮水漫过识海。
林渊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前的混沌雾气先是扭曲成螺旋,接着“轰”地一声坍缩成一条幽蓝通道。
通道四壁泛着星屑般的微光,像是用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粘合而成,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脆响——那是混沌意志在啃噬通道边缘的痕迹。
他的意识刚触到通道入口,后颈便泛起凉意。
这是九狱塔在示警,告诉他再往前一步,便要彻底脱离肉身的保护。
林渊抿紧嘴唇,右手按在左胸——那里贴着苏清璃当年塞给他的半块玉珏,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
“她替我挡过飞刃,抗过天劫,”他在心里说,“我连混沌都闯了,还怕这点风险?”
通道深处突然涌出一阵风,裹着若有若无的梅香。
林渊脚步一顿——这是苏清璃常用的香粉味,当年在青竹峰,她总说“修士也要活得体面”。
他眼眶发热,加快了脚步,意识如游鱼般钻进通道,肉身的感知逐渐模糊,只剩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林渊发现自己站在虚无之中。
四周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碎片,有的是青竹峰的晨雾,有的是外门大比的擂台,还有一片闪着银光——那是化神天劫时,苏清璃替他挡住雷劫的剑影。
正中央悬浮着一座破碎的宫殿,汉白玉的廊柱断成两截,飞檐上的瑞兽缺了半张脸,却仍能看出当年的辉煌。
宫殿台阶上,一个少女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她穿着月白衫子,发尾用竹枝簪子别着,正是二十年前刚入青竹峰的苏清璃。
林渊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抬起手,指尖刚要碰到那道身影,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荡。
“咔嚓——”
最近的记忆碎片突然炸裂,碎成星尘般的光点。
林渊踉跄后退,却见少女的身影开始虚化,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
他顾不上危险,大步冲过去,在身影即将消散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真实的温度。
林渊浑身一震——苏清璃的手腕比他记忆中更纤细,皮肤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像春天刚化的溪水。
他抬头看她的脸,却发现她的五官还未完全清晰,只余下一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月光里的琉璃。
“阿渊?”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疑惑,却让林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唤自己,在真实的记忆里,她总爱叫他“林师兄”,连吵架时都带着点端着的客气。
可不等他回应,空间再次震颤。
这次更剧烈,连宫殿的残垣都开始剥落。
林渊本能地将少女护在身后,却听见一道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又像是某种古老存在在说话:“欢迎回家,斩劫者。”
这声音熟悉得让他发寒——像极了当年在九狱塔第一层,那个指引他唤醒塔灵的声音;又像化神天劫时,云层里若隐若现的“天道之音”。
林渊的九色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九霄盟典籍里的记载:“斩劫者,逆天道而行者也,必受万劫加身。”可此刻这声音里没有威胁,只有某种……期待,像是在等他想起什么。
“你是谁?”他对着虚空喝问,怀里的少女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他低头,看见她的眼睛里泛起水雾,小声道:“阿渊,我害怕,这里的光……在消失。”
林渊的喉结动了动,所有质问都咽了回去。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缝传来:“不怕,我带你走。”
话音刚落,他的识海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那是肉身发出的警告——篡命之瞳的力量即将耗尽,再留下去,他的意识可能永远困在记忆废墟里。
林渊咬着牙,将少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跟着我,别松开。”
可就在他要带着她离开时,少女的身影突然开始透明。
她的手从他掌心滑落,声音变得飘忽:“阿渊,我好像……想起来了。”她的眼睛里闪过破碎的画面:圣殿祭坛上的血痕,混沌丝绦缠上她脖颈时的剧痛,还有她在冰棺上刻下的字迹——“阿渊,若你看见这行字,说明我成功拖住了混沌意志”。
“清璃!”林渊扑过去,却只抓住一把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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