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下火焰渐熄,只余下焦黑的残骸与扭曲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守军们的欢呼声尚未完全平息,契丹大营新的动向,便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数十架高达一丈、顶部覆盖着厚重生牛皮、且明显被水浸透的橹盾车,被缓缓推出大营。这些特制的盾车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不仅能为后方士兵提供更全面的防护,其湿透的牛皮表层,更是对“火龙”最直接的克制。紧随其后的,是数百名卸去部分重甲、手持利斧重锤的轻装步兵,他们眼神凶狠,目标明确——不再是坚固的寨门,而是寨墙的夯土墙根!
契丹人变招了!他们放弃了正面冲击寨门,转而要用最笨拙、却也最难防御的方式,掘断黑云寨的根基!
“他娘的!这群狗崽子学精了!”张彪看着山下那如同龟甲般缓缓逼近的盾车阵,脸色难看。滚木礌石对这类顶部加固的目标效果大减,而“火龙”的喷射,恐怕也难以瞬间引燃湿透的牛皮。
陈远目光沉凝,迅速判断着形势。对方显然吸取了教训,战术极具针对性。他深吸一口气,冷声下令:“弓箭手,换重箭,集中射击盾车缝隙和下方腿部!滚木礌石不要停,就算砸不烂,也要阻其速度!赵铁柱,带你的人,准备火油罐,等他们靠近,往下砸!不必求燃,泼湿他们的盾车和地面!”
命令被迅速执行。然而,效果确实大打折扣。重箭难以穿透紧密的橹盾,滚木砸在湿牛皮上,大多滑落一旁。只有零星的火油罐砸中,在湿牛皮上溅开,却难以点燃。
橹盾车阵,在守军有些无力的阻击下,如同缓慢而坚定的潮水,终究还是抵近到了寨墙之下!
“掘墙!”契丹阵中响起一声嘶哑的胡语命令。
盾车下方的缝隙中,立刻探出无数把锋利的斧凿,狠狠地砍劈、挖掘着由泥土和石块夯筑而成的寨墙根基!“砰砰”的闷响,如同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比战鼓更令人心悸。
更有甚者,几架高大的云梯,在盾车的掩护下,再次被竖起,搭上了墙头!悍勇的契丹步兵口衔利刃,开始冒死攀爬!
攻防战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阶段!
“挡住他们!别让他们上来!”张彪目眦欲裂,亲自操起一柄长矛,冲到一架云梯旁,对着探上来的契丹兵当头便刺!
赵铁柱则带着守兵营的弟兄,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石头、木块、甚至是从死者身上拔下的箭矢,疯狂地朝着下方掘墙的契丹兵投掷、捅刺。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掘墙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在寨墙上下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鲜血很快染红了墙根的土地,守军也不断有人中箭或被爬上来的契丹兵砍翻,从墙头坠落。
陈远在墙上来回奔走,哪里危急便冲向哪里。他手中的弯刀已经砍卷了刃,浑身溅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鲜血。他心中焦急,照此下去,寨墙被掘穿只是时间问题!必须想办法打破这僵局!
“寨主!‘火龙’……‘火龙’还能用吗?”李狗儿满脸烟尘,跑到陈远身边急声问道。他负责的辅兵营正在拼命将伤员抬下救治,但看着不断崩塌的墙基,他也心急如焚。
陈远看了一眼那几处喷射口,摇了摇头。湿牛皮极大地克制了石漆的燃烧,盲目喷射只是浪费宝贵的“燃料”。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突然定格在那些被守军扔下去、砸在盾车上碎裂的火油罐上。虽然没能引燃湿牛皮,但罐子里残存的黑油和浸了火油的布条,却沿着盾车表面和地面缓缓流淌、积聚……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狗儿!立刻去把库房里所有剩下的火油,不,是所有能烧的油,哪怕是灯油,都给我搬来!还有那些用剩下的、浸过油的麻布、稻草,全部搬到墙头!”陈远语速极快地下令。
“寨主,您是要?”
“他们不是顶着龟壳吗?”陈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我就把他们的龟壳下面,变成一片火海!看他们还能不能安心挖墙!”
他转向正在死战张彪吼道:“张大哥!坚持住!给我争取一刻钟!”
张彪虽不知陈远要做什么,但毫不犹豫地吼道:“弟兄们!寨主有令!死战一刻钟!把这些狗娘养的给我压下去!”
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用血肉之躯死死顶住攀爬的敌军,投掷下更密集的石块。
李狗儿带着辅兵营,拼命将一罐罐各种油料和引火物搬上墙头。陈远亲自指挥,不再瞄准盾车顶部,而是将油料顺着女墙,小心翼翼地倾倒下去,让它们沿着墙面,流向墙根,流向那些盾车的底部和缝隙!浸油的引火物也被纷纷抛下,堆积在墙根处。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倾倒油料的辅兵不时被下方射来的冷箭击中,惨叫着栽下墙头。但没有人退缩!
当墙根处积聚了足够多的油料和引火物时,陈远猛地举起一张硬弓,搭上了一支缠绕着浸油麻布的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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