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吞没了世界。
林砚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一股柔和却无比深邃的力量托举,缓缓沉入光流之中。
这并不是坠落,而更像是被“梦”吸入。
他睁眼。
四周是一片没有上下的空间。
无天、无地、无风、无声,连时间都似被抹去。
唯有无数银白的光线悬浮在空中,缓缓流动,像无形的丝线编织着一个庞大的世界骨架。
梦灵在他肩头怯怯地抬头,低声道:
“主……这是‘归虚渊’吗?可这里不像地底,更像——”
“意识的深层。”林砚缓缓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轻微共鸣,每一息,都与那些光线牵连着。
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造物之流”。
他抬手,指尖触到一缕银光。
光线颤动,瞬间化作一段影像。
那是某个远古工坊的画面。
数十位造火者围着一座庞大的“心炉”作业,火光映红了他们的眼眸。
他们在铸造什么。
一个老者举起一卷残页,语声沧然:
“若火能生梦,梦亦能铸火。造物之极,不在手,而在心。”
镜头骤闪,画面破碎,光线回归虚空。
梦灵睁大眼睛:“这是……造火者的记忆?”
林砚轻轻点头,目光沉静。
“归虚渊,可能是所有造火者死后,‘心火’汇聚的地方。”
“他们没死——”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虚空深处传来。
林砚猛地回首。
远方的银光聚拢,化作一道身影。
那身影模糊得看不清面孔,只能辨出是人形。
他通体燃着一种古怪的火焰——那火没有温度,颜色在白与黑之间不停流转,如梦境的两极。
梦灵下意识地躲到了林砚的肩后。
那影轻声道:
“我们并未死,只是被‘造’所吞噬。每一次炼火,每一个梦,都会在此重生。你……是新的梦火之主。”
林砚凝视他,沉声问:
“你是谁?”
那影微微一笑:“我?曾为‘造火者之一’,名为——白砚。”
这名字,让林砚心头一震。
“白砚子!?”
那影笑意淡淡:“那是你们后来给的称号。我早已忘记肉身之形,只剩‘造’的印记。你能来到归虚渊,说明梦焰已觉醒了自我。”
林砚深吸一口气:“你是说——梦焰,不只是火,而是一种‘意志’?”
“更确切地说,是所有造物者意志的汇流。”白砚缓缓道,声音渐渐低沉。
“你们以为自己炼出了火,其实火早在炼你们。
梦焰之所以存在,不是为造物,而是为‘筛选’——筛选出能承载造之梦的人。”
梦灵瞪大眼睛,结巴道:“那、那主岂不是……”
“他已通过了梦焰的初选。”白砚道。
“若能穿越归虚之门的尽头,见到‘心炉’,便可掌握真正的造物之权。”
林砚眉头紧锁。
“那代价呢?若造与梦合一,造物者还会是人吗?”
白砚沉默片刻,才缓缓答道:
“当你造出最后一件物时,你自己……也会成为那件物。”
林砚心头一颤。
虚空的光线忽然剧烈波动。
白砚的身影开始模糊,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拉扯。
“去吧,”他声音渐远,“‘心炉’就在归虚深处。别让梦先吞了你。”
光碎,声息消散。
四周重归无声,只剩林砚与梦灵。
梦灵轻声道:“主,他是不是想帮你?”
林砚缓缓握拳,目光如火。
“帮我,也在试我。”
他抬头望向虚空深处。
在那里,亿万光丝汇聚成一座似有似无的门,门上燃着同样的黑白之火。
林砚踏前一步。
梦灵在他肩头化作银焰,一人一灵,向那门而去。
远方的虚空,开始燃烧。
虚空的尽头,光丝汇聚成的门缓缓开启。
无声,无风,无焰。
然而,林砚心头却升起一种极不自然的压迫感。
那不是灵气,也不是神念,而是一种“被凝视”的错觉。
他迈出一步,梦灵肩上的光火随之摇曳。
——踏入之瞬,世界倒转。
“这里……不是现实。”
林砚喃喃低语。
眼前的天地忽然变得清晰无比。
山河、宫阙、炉鼎、河流,一切都由光线构成。
更奇异的是,每一道光线都带着“记忆”的回响。
他看见古人炼火,看见万灵筑梦,看见山河生灭、文明兴起又崩塌。
梦灵怔怔道:“主……这些,好像是过去的世界。”
“是造物的梦境。”林砚低声说。
“每一个造者死后,他们的记忆都被梦焰吞噬,再化作这一方虚界。”
话音未落,一阵低沉的轰鸣自远方传来。
一道巨影,在那虚光深处缓缓浮现。
那是一座炉。
无底、无顶,似乎贯通了整个虚空。
炉中没有火,却散发出让人灵魂战栗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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