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的初春，黑省大地依旧被严寒牢牢禁锢。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刮过广袤的原野、寂静的山林和略显破败的城镇。然而，在这片看似沉寂的冰封世界之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建设热潮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速度涌动着。全省范围内的公路网络建设、城市改造工程、工业区规划正如火如荼地展开，机器的轰鸣声、劳动者的号子声，开始打破冬日的沉闷。
但端坐在省府大楼里的何雨柱深知，宏观的蓝图和巨额的投资，若不能真正惠及寻常百姓，若不能扫清阻碍发展的沉疴积弊，那么所有的热火朝天都可能沦为表面文章，甚至滋生新的腐败温床。他需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手去触摸这片黑土地最真实的脉搏。
春节刚过，他便做出了一个让不少同僚感到意外的决定：暂时放下省府日常事务，轻车简从，深入基层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全面调研。此行他只带了省政府秘书长田旭阳——一位四十多岁，做事严谨细致，对黑省情况颇为熟悉的“活字典”；警卫兼特别助理龙二，以及五名精干的随行工作人员和警卫。三台半旧的吉普车，便是这支小小调研队伍的全部行头。
“这次下去，不看事先安排好的‘盆景’，不听照本宣科的汇报。”行前，何雨柱对田旭阳和龙二交代，“我们要去最偏远的村屯，访最困难的农户，进最挣扎的厂矿。发现问题，就地解决；遇到阻力，当场破除。”
车队驶离省城哈尔滨，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之中。第一站，便是位于小兴安岭腹地、以林业为主的宜城市下属的一个林场。
道路崎岖难行，吉普车在厚厚的积雪中颠簸挣扎。抵达林场时，已是傍晚。没有惊动市里和林业局的领导，何雨柱一行直接来到了林场工人聚居的棚户区。低矮的板夹泥房子密密麻麻地挤在山坳里，烟囱里冒出的煤烟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滞不散。不少房屋的窗户上钉着塑料布，在风中哗哗作响。
何雨柱随机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脸上布满冻疮和皱纹的老工人，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袄，屋里光线昏暗，寒气逼人。得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干部是省里来的“大官”，老工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老哥，别紧张，我们就是来看看大家日子过得怎么样，有啥难处。”何雨柱搓着手，坐在冰冷的炕沿上，语气平和。
或许是感受到了何雨柱的真诚，老工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抱怨林场效益不好，工资时常拖欠，取暖的煤不够烧，价格还贵。更让他忧心的是，儿子儿媳都在林场干活，活计却越来越少，听说上头要搞“封山育林”，以后怕是连饭碗都难保。
“领导，咱知道保护林子重要，可咱一家老小就指着这林子吃饭哩……”老工人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忧虑。
何雨柱认真地听着，不时询问细节。他让田旭阳详细记录了林场拖欠工资的数额、涉及的家庭，以及取暖用煤的供应和价格问题。当晚，他就住在林场简陋的招待所里，挑灯夜战，与田旭阳等人研究对策。
第二天一早，宜城市的主要领导和林业局负责人闻讯匆匆赶来。何雨柱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机会，直接召开了现场办公会。
“工人的工资必须足额按时发放！这是底线！”何雨柱语气严厉，“市里和林业局立刻想办法，三天内解决所有拖欠工资问题。资金有困难，先从省里下拨的专项维稳资金里垫付，后续再协调！”
“关于取暖用煤，”他转向市里分管物资的领导，“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调配的，从现在起，必须优先保障林业工人家庭的取暖需求！价格要严格管控，绝不允许任何人发‘困难财’！”
“至于工人们担心的生计问题，”何雨柱看向林业局局长，语气稍缓，“‘封山育林’不是不让大家吃饭，而是要转变发展方式。省里正在规划林下经济，种植中草药、食用菌，发展生态旅游。你们要尽快拿出具体方案，组织工人培训转型，确保大家有活干、有钱赚！”
几条指令清晰明确，雷厉风行。在场的市、局领导额头冒汗，连连称是。消息很快在林场传开，工人们将信将疑，但看到省里的大领导亲自过问，并且迅速拿出了解决办法，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离开宜城，何雨柱一行又北上进入广袤的松嫩平原。在齐城市附近的一个产粮大县，他们避开县委的引导，直接驱车进入了一个看似平静的村庄。
时近中午，村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何雨柱让车停在村口，信步走了进去。几户人家的院墙倒塌，无人修缮；村小学的教室窗户破损，用草帘子堵着。他眉头微蹙，走进一户看起来还算齐整的院落。
院子里，一个老汉正在费力地劈着柴火。见到生人，老汉有些警惕。
“老乡，我们是过路的，讨碗水喝。”何雨柱笑着上前搭话。
老汉见他们不像坏人，便进屋端了几碗热水出来。攀谈中，老汉唉声叹气地抱怨起来：“哎，别提了！去年粮食是丰收了，可交完公粮，剩下的卖不上价！村里说要搞啥‘提留统筹’，每家每户摊派的钱比往年多了一倍！说是要修路、建学校，可这钱交上去大半年了，路还是那条破路，学校窗户破了都没人管！大伙儿心里有气，都没心思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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