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末路(李文英线)
(接前文,与秦书婉线同时空)
野人谷深处,一处远离游击队驻地的、更加荒僻险峻的支脉。这里人迹罕至,怪石嶙峋,古木参天,连猎户都很少踏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叶和湿土气息。
半山腰,一个被茂密藤蔓几乎完全掩盖的天然岩洞深处。光线昏暗,只有一小堆篝火在角落里噼啪燃烧,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空气中混杂着血腥、汗臭、烟草和一种劣质烧酒的刺鼻气味。
李文英仰面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下只垫着一些干草。他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上那件灰布军装早已被干涸的血迹(主要是他自己的和敌人的)染成了暗褐色,破烂不堪,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狰狞的枪眼周围,血肉模糊,虽然被胡乱用破布条包扎过,但暗红色的血渍仍在缓慢渗出,将布条浸透。他的身体冰冷,如果不是胸口那微不可察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那夜在棚户区的小瓦房里,军统行动队的子弹如同泼雨般射入。他记得自己奋力还击,撂倒了两个敌人,但左胸猛地一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掼在墙上,灼热的剧痛瞬间吞噬了意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似乎看到石根生被自己推出后窗,消失在黑暗中……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万丈深渊中挣扎,一丝微弱的光感和颠簸感将他濒死的意识勉强拉回了一丝。他感觉自己像一袋货物,被粗暴地拖拽、颠簸,耳边是模糊的咒骂声和脚步声,还有……狼嚎?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然后,再次陷入更深的黑暗。
此刻,在这陌生的洞穴里,求生的本能让他的意识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挣扎,却无法睁开眼,无法动弹分毫,如同被困在冰冷的琥珀里。
“妈的,这死鬼到底还能不能喘气儿了?” 一个粗嘎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男人声音在洞口响起,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篝火旁,一个穿着肮脏羊皮袄、头发如同乱草、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的彪形大汉,正就着火光,磨着一把雪亮的砍刀。他叫“座山雕”,是盘踞在这片深山老林里的一小股土匪的头子。他啐了一口浓痰,用刀尖指了指地上的李文英,对旁边一个正在擦拭步枪的瘦小汉子骂道:“瘪犊子!让你捡点‘洋落’(指战利品),你他妈给老子捡回个半死不活的‘肉票’!看这身皮,像是共军的探子!晦气!”
那瘦小汉子,外号“豁牙”,缩了缩脖子,委屈地辩解:“大……大哥,我瞧着他这枪不错,是镜面匣子!还有这皮靴,也能换点酒钱……谁……谁知道他还有口气儿……”
“有口气儿顶个屁用!”座山雕骂骂咧咧,“共军的人,烫手山芋!救活了是麻烦,死了臭了老子这洞府!趁早扔出去喂狼干净!”
“大哥,别啊!”旁边一个稍微年长、眼神闪烁的土匪凑过来,低声道,“我瞅这人……伤的位置忒凶险,心口边上,按理说早该死了。可他这口气……吊了快两天了,邪性得很!说不定……有点来头?共军里头当官的,说不定……值点钱?” 他叫“老油条”,是土匪里的师爷,一肚子坏水。
座山雕磨刀的动作一顿,眯起三角眼,打量着李文英:“值钱?共军穷得叮当响,有啥油水?”
“大哥,您想啊,”老油条压低声音,“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共军伤号,被军统的人往死里打……这里头肯定有事儿!万一……他知道点啥秘密?比如……共军藏粮的地方?或者……啥宝贝的埋藏点?咱要是能撬开他的嘴……”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问出来,再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
座山雕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李文英,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妈的,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见儿。”他站起身,走到李文英身边,用脚踢了踢李文英毫无反应的小腿,“喂!没死就吱个声!老子问你话呢!”
李文英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操!真他妈成死狗了!”座山雕骂了一句,蹲下身,粗鲁地撕开李文英胸口的破布,查看伤口。当看到那个紧挨着心脏的弹孔和周围发黑溃烂的皮肉时,连他这刀头舔血的悍匪也皱了皱眉:“妈的,打这么准都没死?命真硬!” 他伸手探了探李文英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确实还有微弱的跳动。
“老油条,去找点草药,给他糊上,别让他真死透了!”座山雕站起身,拍了拍手,“等他缓过点劲儿,老子亲自审他!要是榨不出油水……” 他狞笑一声,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好嘞,大哥!”老油条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去翻找他们抢来的、乱七八糟的草药袋子。
李文英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隐约能听到模糊的对话声,感受到身体的触碰和疼痛,但无法理解,也无法回应。他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破船,唯一的念头,就是死死抓住那根名为“生存”的浮木。石根生……秦书婉……你们……怎么样了?实验室……必须……毁掉……这个执念,如同一点不灭的星火,在他濒死的心中顽强闪烁。
而此刻,他并不知道,自己这艘破船,暂时飘进了一个更危险的漩涡。这些贪婪而残忍的土匪,将成为他求生路上新的、也可能是最致命的变数。
(李文英线,待续)
喜欢谍战,1942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谍战,1942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