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钟鸣(银行交锋篇)
民国三十二年,六月初七,下午三点整。上海公共租界,外滩。
黄浦江上吹来的风带着咸湿的水汽,吹不散外滩万国建筑群间弥漫的、混杂着权力、金钱与阴谋的沉重气息。汇丰银行大楼,这栋新希腊式风格的宏伟建筑,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俯瞰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大理石台阶光可鉴人,巨大的青铜大门敞开着,进出着衣着体面的银行职员、洋行买办、以及形形色色的中外人士。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繁华依旧。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大楼内部,宽敞明亮的大理石营业厅内,人头攒动。高高的穹顶下,巨大的枝形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柜台后,职员们忙碌地处理着业务。大厅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着名的、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公共报时钟。此刻,钟面上的指针,正无情地指向三点零五分。那钟,自去年底被流弹震坏后,时间便永远停在了下午三点十七分,成为这栋建筑一个诡异的标志。此刻,它静止的指针与墙上其他正常走动的时钟形成鲜明对比,像一个凝固的伤口,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市潜藏的创伤。
营业厅的各个角落,看似寻常的“顾客”们,实则各怀鬼胎。
靠近大门处,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斯文的中年男子(军统上海站情报科长,代号“账房”),正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报纸,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入口和那座停摆的大钟。他放在脚边的黑色公文包里,藏着一把上了膛的勃朗宁手枪。
大厅西北角的休息区,一位穿着考究西装、品着咖啡的“洋行经理”(日本梅机关特务,化名“山口”),正与同伴低声交谈,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大厅里每一个符合“瘸腿独眼女人”或“年轻流浪汉”特征的身影。他的手指,在咖啡杯沿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
二楼回廊的阴影里,两个穿着银行工友制服的人(76号行动队骨干),假装擦拭着栏杆,实则死死盯着楼下大厅的动静,耳机里传来楼下同伙的低语汇报。万里浪虽然因伤未亲自到场,但他的手下已布下天罗地网。
而在银行对面,一栋商业楼的四楼窗口,林曼丽趴伏在窗帘后,架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步枪,枪口透过缝隙,牢牢锁定着汇丰银行大门及附近区域。她的呼吸平稳,心跳却如同擂鼓。何彩珠则带着几名行动队员,伪装成黄包车夫和小贩,分散在银行周围的几个关键路口,随时准备接应。
风暴的中心,却异常平静。
下午三点十二分。
一辆半旧的黑色出租车停在汇丰银行门前的马路边。车门打开,秦书婉先探出身。她穿着一身深蓝色阴丹士林布旗袍,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米色针织开衫,头上戴着一顶宽檐淑女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和那只独眼。她手中拎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黑色手提包,步履有些蹒跚,但脚上那双特制的布鞋提供了稳定的支撑,让她虽然微跛,却并不显得十分狼狈。她付了车钱,拄着一把看似装饰用的细长雨伞(内藏利刃),缓缓走向银行大门。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潜伏者的注意!无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针,瞬间刺在她身上!
“目标出现!独眼,微跛,符合特征一!身边没有其他人!” 隐蔽的通讯频道里,响起压抑而急促的报告声。
“账房”推了推眼镜,报纸翻过一页。“山口”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二楼回廊的工友,握紧了藏在抹布下的枪。
秦书婉仿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步履从容地走上台阶,推开沉重的青铜大门,走进营业厅。厅内温暖而略带喧嚣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似乎在寻找空着的座位,最终,她走向大厅中央,靠近那座停摆大钟的一排长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她将手提包放在身侧,雨伞靠在腿边,然后,她抬起头,静静地望向那座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的大钟。帽檐下的独眼,深邃难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潜伏的特务们神经紧绷,等待着另一个目标——“年轻流浪汉”阿亮的出现,或者……任何接头的信号。
下午三点十六分。
阿亮没有出现。
秦书婉依旧安静地坐着,如同入定。
下午三点十七分!
当墙上正常走动的时钟指针重合在三点十七分的瞬间,那座停摆的大钟,依旧死寂。大厅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潜伏的特务们有些焦躁不安。怎么回事?接头失败了?还是情报有误?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持续了约莫三十秒后——
异变陡生!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的音乐铃声,突然响彻整个营业厅!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那座停摆了半年之久的大钟!它内部的机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指针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竟然缓缓地、伴随着音乐,开始走动了!时间从三点十七分,走向三点十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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