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坛位于王庭最深处,紧邻着那片雾气氤氲、被视为禁地的圣潭。与王庭其他地方的喧嚣不同,这里笼罩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巨大的狼神雕像在潭水中若隐若现,熔金般的瞳孔仿佛在永恒地注视着下方。空气中弥漫着檀香、陈旧皮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古老意志的威压。
兀骨大祭司就站在圣坛中央,背对着萧景澜来的方向,干瘦的身躯在宽大的黑袍下更显嶙峋,仿佛与这片古老的土地融为一体。他没有回头,苍老嘶哑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萧景澜耳中:
“身负狼神诅咒之血的后裔,你终于来了。”
萧景澜脚步一顿,瞳孔微缩。兀骨果然知道!他体内那部分源自母系、与漠北狼神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甚至带有些许“诅咒”意味的血脉,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之一。
“大祭司此言何意?本王听不懂。”萧景澜面色不变,走到圣坛前,与兀骨隔着数步距离站定,语气平淡无波。
兀骨缓缓转过身,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鬼火,牢牢锁定萧景澜:“不必否认。你身上的气息,瞒不过狼神,也瞒不过老朽。若非这血脉,你以为你能在风吼峡谷保持清醒?能得见狼神之瞳?能如此轻易感应到圣莲宿主的位置?”
他每说一句,萧景澜的心便沉一分。兀骨对他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大祭司召本王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确认这点陈年旧事吧?”萧景澜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目光扫过那尊沉默的狼神雕像,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浩瀚的意志正笼罩着此地,带着审视。
兀骨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自然不是。老朽是想与靖王殿下,做一笔交易。”
“交易?”
“不错。”兀骨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圣莲宿主与其腹中‘钥匙’,乃应对未来大劫之关键,必须留在漠北,由狼神意志庇护,由老朽引导,方能发挥其真正作用。只要你同意放弃带她离开,并承诺北境势力永不涉足漠北,老朽可以保证她母子平安,甚至……可以帮你解除体内那困扰你多年的‘诅咒’。”
放弃悠然?解除诅咒?
萧景澜眼神瞬间冰寒如刀:“若本王不答应呢?”
兀骨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答应?呵呵……殿下,你以为凭借你一人之力,能在漠北王庭,在狼神意志的注视下,强行带走被狼神认可的‘钥匙’之母吗?若强行而为,恐怕不仅带不走人,连你自己的性命,乃至你北境的基业,都将万劫不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以悠然的安危,以北境的存亡相威胁!
金色大帐内,林悠然坐立难安。时间一点点流逝,萧景澜去了许久,毫无音讯。赫连涛派来的狼卫守在帐外,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她尝试感知圣坛方向的动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只能感觉到那浩瀚的狼神意志依旧盘桓在那里,如同悬顶之剑。
她抚着小腹,那里传来的安稳心跳是她唯一的慰藉,却也提醒着她此刻身处的险境。兀骨的目的昭然若揭,萧景澜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这次召见,必然是摊牌与施压。
他会答应兀骨的条件吗?为了北境,为了他的王图霸业,再次……放弃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明明告诉自己要死心,可事到临头,却依旧无法控制那深切的恐惧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不,她不能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无论是兀骨,还是萧景澜,都将她和孩子视为筹码与工具。她必须自救!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沟通体内那新融合的力量,感受着那丝与狼神意志若有若无的联系。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圣坛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萧景澜面对着兀骨的威胁,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大祭司以为,凭借诅咒与威胁,就能让本王就范?”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陡然攀升,那股属于战场杀伐的铁血煞气,竟隐隐与周围苍茫古老的狼神威压分庭抗礼!他目光如炬,直视兀骨:“本王能从那尸山血海中走到今日,靠的,从来不是妥协!悠然的命,本王的命,北境的基业,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谁想夺走,便拿命来换!”
他话语中的决绝与霸气,让兀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中原王爷,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和疯狂。
“至于诅咒……”萧景澜冷笑一声,体内那股一直被压制的、带着些许暴戾与野性的血脉之力,竟被他主动激发出一丝,眼中隐隐泛起一丝极淡的金芒,“若它真是诅咒,本王亦能将其化为己用!不劳大祭司费心!”
感受到萧景澜体内那与自己同源却更加桀骜不驯的血脉气息,以及那份宁折不弯的意志,一直沉默笼罩此地的狼神意志,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那浩瀚的意志中,仿佛传来一声无人能闻的、带着些许赞许的轻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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