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骨大祭司那双如同鬼火般的眼睛,在林悠然平静的面容上停留了数息。她提出的“由狼神意志最终安排”,听起来像是将决定权交给了那莫测的古老存在,但细细品味,却更像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拖延与试探。这女子,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慧难缠。
“宿主此言,倒也有理。”兀骨脸上挤出些许赞许的皱纹,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温度,“狼神意志玄奥难测,非我等凡人可妄加揣度。在其做出明确指引前,宿主与‘漠北之子’的安全,便是我王庭头等大事。还请宿主安心在此休养,静待神谕。”
他再次强调了“留下”的必要性,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狼神亲口的“漠北之子”认定,让他不得不收敛几分,至少在明面上,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与庇护。
赫连涛适时上前,对林悠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宿主,帐内已备好安神的汤药与膳食,请先回帐休息吧。”
林悠然知道,这所谓的“静待神谕”,不过是软禁的另一种说法。但她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在狼卫的“护送”下,转身走向金色大帐。
萧景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面色深沉的兀骨,心知此刻不宜再起冲突。他对着兀骨略一拱手,语气淡漠:“既然如此,本王也需稍作休整。大祭司,告辞。” 说完,他不等兀骨回应,便转身跟上了林悠然的脚步。
兀骨看着两人前一后离开,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逝。他低声对身旁一名心腹狼卫吩咐了几句,那狼卫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中。
回到金色大帐,气氛依旧凝滞。狼卫送来了热气腾腾的肉汤、面饼和一些漠北特有的奶制品,以及一碗散发着草药清香的安神汤,然后便退至帐外守候。
帐内只剩下两人。萧景澜看着林悠然沉默地坐在矮榻边,没有去动那些食物,心中一阵刺痛。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试图去握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悠然,看着我。”
林悠然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指尖微微蜷缩。
“我知道,现在说再多道歉都苍白无力。”萧景澜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悔恨,“林家的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那逮捕令是假的,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麻痹敌人,也是为了……保护你和岳父他们,让他们暂时脱离风口浪尖。我本想等尘埃落定再向你解释,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一把火烧了锦瑟院,假死脱身。
林悠然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压抑许久的怒火与伤痛:“保护?用那种方式?看着我父兄入狱,看着我声名狼藉,这就是你的保护?萧景澜,你永远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安排一切,从来不肯相信我,不肯问我一句愿不愿意!”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萧景澜被她眼中的痛楚灼伤,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不容她挣脱:“是!我混蛋!我自负!我该死!我只想着如何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破局,却忘了考虑你的感受,忘了你需要的不是被蒙在鼓里的‘保护’,而是并肩作战的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痛楚:“悠然,我错了。大错特错。在坠星谷底,当我以为要失去你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权力、什么大局,都比不上你活着,比不上你在我身边!这几个月,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不在疯狂地寻找你!”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林悠然的心防上。她能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力度,能看见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悔恨与深情。那坚固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可是……已经晚了。”她偏过头,声音低了下去,“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林家、朝廷、还有现在……这个孩子和漠北。”
“不晚!”萧景澜急切地道,“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们还能相见,就永远不晚!林家的事,我已经在布局,很快就能还岳父和兄长清白!朝廷的压力,北境的困境,我都会解决!至于漠北……”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小腹:“这是我们的孩子,无论他是‘漠北之子’还是什么,他首先是你我的骨血。我会带你们离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承诺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林悠然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血丝,看着他眉宇间深藏的疲惫与此刻爆发出的不容置疑的决心,心中的坚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她不是不爱了,只是不敢再信了。可爱与信任,有时候并非一回事。
“你……你的伤……”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他依旧渗着血迹的肩头。
萧景澜见她态度软化,心中狂喜,连忙道:“皮外伤,不碍事。”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生命脉动,让他眼眶瞬间发热,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他……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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