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够了”并不响亮,却带着直抵灵魂的威严,让所有人——无论是陷入疯狂的萧景澜、濒死的兀骨,还是远处仍在混战的苍狼战士们——动作都为之一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浩瀚如海的意志自圣潭方向席卷而来,带着苍茫古老的漠北气息,却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具压迫感。它没有形态,却仿佛无处不在,笼罩着整片战场。
萧景澜扼住兀骨咽喉的手仍在颤抖,眼中金红交错的光芒疯狂闪烁,那柄布满裂痕的长剑剑尖距离兀骨的眉心只有半寸,却再难推进分毫——并非被外力阻挡,而是他残存的理智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如同被冰水浇透,恢复了一丝清明。狼神……亲自干预了?
被他扼住的兀骨,脸上混合着惊恐与怨毒,却在听到狼神意志降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希冀,嘶声喊道:“狼神……救我!此子……此子入魔,欲杀大祭司,亵渎神威……还、还有那圣莲宿主,她才是引来灾祸的根源……”
“住口。”狼神那苍老威严的意念直接打断了兀骨的哭诉,声音中带着一丝清晰的失望与冰冷,“兀骨,你以吾之名,行窃暗之实,私触禁忌,妄图窃取‘钥匙’之力,更欲行弑神之举。其罪,当诛。”
当诛!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兀骨面无人色!
话音未落,不见狼神有任何动作,兀骨身上那件镶嵌着兽骨与邪异石子的黑袍,以及他手中那根镶嵌狼牙的骨杖,突然无火自燃!燃烧的并非寻常火焰,而是一种纯净的、带着净化意味的苍白色火焰!
“不!狼神饶命!老朽都是为了漠北!为了狼神传承啊!”兀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疯狂挣扎,但那火焰仿佛从他灵魂深处燃起,迅速蔓延全身,将他包裹成一个惨白的人形火炬。诡异的是,火焰没有温度,也没有烧及旁边的萧景澜分毫,但兀骨却在火焰中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最终连同那根邪恶的骨杖一起,化作了一小撮散发着焦臭的灰烬,随风飘散。
漠北一代枭雄,执掌王庭数十年的兀骨大祭司,就此灰飞烟灭!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远处混战的各部战士纷纷停手,惊恐地望着圣坛方向,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狼神亲自降下神罚,诛杀大祭司!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萧景澜松开手,看着掌心残余的灰烬,眼中的金红光芒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后怕。他猛地转身,扑到昏迷不醒的林悠然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双臂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嘴角、胸前满是血迹,脸色苍白如纸。萧景澜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她……还有救吗?”他抬起头,望向虚空,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与恳求。什么骄傲,什么权势,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
狼神那浩瀚的意志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审视林悠然的状况。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缓缓笼罩住林悠然,那力量中蕴含着无尽的生机,如同春天融化的雪水,滋润着她受损的躯体。
“圣莲宿主性命无虞,狼神赐福与腹中‘钥匙’的生机护住了她的心脉。”狼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然,双臂骨骼尽碎,内腑震荡,神魂亦有损。需静养,非漠北酷寒之地所能愈。”
萧景澜心中一紧:“请狼神指明生路!”只要能救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中原东南,水泽丰沛,温暖之地,利于修养。”狼神缓缓道,“‘钥匙’乃漠北之子,其根在此。然强留无益,需历风雨方能成材。尔等可携之离去。”
此言一出,不仅萧景澜愣住,远处跪伏的苍狼战士们也是一片哗然!狼神亲口允许“漠北之子”离开漠北?
“但,”狼神话锋一转,意念中带着一种古老的契约之力,“此子十八岁前,需返回漠北,接受完整的狼神传承,承担其身为‘漠北之子’的职责。此乃血脉之约,不可违逆。”
十八岁……返回漠北……承担职责。萧景澜看了一眼林悠然的小腹,心中百味杂陈。这意味着,孩子从出生起,命运便已与这片苦寒之地相连。但至少,眼下可以带她离开了!
“本王……答应!”萧景澜沉声道。没有什么比救悠然更重要。
“赫连涛。”狼神的声音唤道。
一直沉默站在不远处的赫连涛立刻上前,单膝跪地:“狼神。”
“兀骨已诛,其部由你暂代统领。王庭秩序,由你维持。护送他们安全离开漠北,至黑水河畔。此后,漠北各部,不得再为难圣莲宿主与‘漠北之子’。待‘钥匙’成年归来,你需尽心辅佐。”
赫连涛身体一震,眼中闪过复杂光芒,但很快归于沉静,恭声道:“赫连涛,谨遵狼神法旨!”
狼神的意志似乎消耗颇大,那浩瀚的威压开始缓缓收敛。在完全消失前,一道细微却精纯的金色光点,如同流星般没入林悠然额心的印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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