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被拖下去的身影消失在琼林苑的入口,如同一声沉重的休止符,强行掐断了宴会上所有的喧闹与浮华。
空气里弥漫着死寂,混合着酒液的甜腻与一种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威压。
那些原本还存着些许攀附心思的世家子弟,此刻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他们终于清晰地认识到,高台上那位风华绝代的长公主,并非他们可以肖想的存在,那是帝王圈禁在侧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逆鳞。
慕容烬重新坐回龙椅,面上恢复了一贯的、令人捉摸不定的平静。
他甚至端起酒杯,对着台下众人示意了一下,仿佛方才那场风波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分毫不差地丈量着身旁之人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慕容华依旧端坐着,天水碧的宫装衬得他侧脸线条清冷如玉。
他眼帘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没有为萧绝求情成功后的松一口气,也没有对慕容烬雷霆手段的恐惧或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种平静,像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慕容烬的心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更深沉的渴望。
他宁愿看到皇姐惊慌失措,或是隐忍愤怒,也不愿看到这般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漠然。
“皇姐,”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倾向慕容华,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却又难掩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方才,可是觉得朕处罚过重了?”
慕容华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氤氲着雾气的桃花眼,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清冷地看向慕容烬。
没有畏惧,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陛下金口玉言,赏罚分明,臣妾岂敢妄议。”他的声音清越,如同冰珠落玉盘,字字清晰,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这疏离,像一盆冰水,浇在慕容烬心头那簇焦躁的火苗上,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激起了更旺的、想要打破这层坚冰的欲望。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脸上却扯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意,
“皇姐总是这般识大体。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鹌鹑般的世家子弟,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看来今日这琼林宴,是选不出能让皇姐青眼相加的才俊了。倒是朕,白费了这番心思。”
他这话,半是解释,半是……一种隐晦的撇清,仿佛在说,你看,我不是真心想为你选驸马,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慕容华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劳陛下费心。”他淡淡回应,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慕容烬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帝王威仪、所有的强势手段,在眼前这人面前,都像打在了空处。
他像一只围着精美琉璃瓶打转的猛兽,看得见里面的珍宝,却找不到入口,只能焦躁地龇牙低吼,而瓶中人,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这种失控感,让他无比烦躁,却又……无比沉迷。
宴会就在这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退,生怕走慢一步,便会引来帝王那莫测的视线。
慕容华起身,微微屈膝:“臣妾告退。”
“朕送皇姐回去。”慕容烬立刻站起身,不容拒绝地说道。
回昭华殿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
慕容烬走在慕容华身侧,玄色的龙袍与那天水碧的裙裾在宫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如同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慕容华目不斜视,步履从容,仿佛身边跟着的不是执掌生杀予夺的帝王,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慕容烬几次想开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看到那双桃花眼里能映出自己的身影,哪怕是愤怒也好。
但他发现,自己那些惯用的、或威胁或利诱的手段,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一直将皇姐视为掌中雀,金丝笼中的禁脔,享受着掌控她秘密、看着她在自己威压下小心翼翼挣扎的快感。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只雀鸟的眼神变了,她不再惊慌,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无形锁链困住的、可怜又可笑的困兽。
这种认知,让他恐慌,更让他……兴奋。
一直走到昭华殿门前,慕容华再次行礼,准备转身入内。
“皇姐!”慕容烬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慕容华的手腕。
那手腕纤细,冰凉,肌肤相触的瞬间,慕容烬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近乎战栗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贪婪地感受着掌下那微凉的细腻,仿佛只有通过这直接的触碰,才能确认这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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